“久闻襄王爱人以德,美名远扬,殿下不愧为他的胞弟,这慈悲心肠,看来是一脉相承啊。”头领唏嘘着感慨完这一句,眼里讥诮更盛。
王玠内心悲愤无以复加,今夜他宿在破庙里,突然被这一拨人袭击,原本以为逃掉便算了事,谁知道为抓住他,他们竟然能做出放火烧村这样残暴的事!
“你们是谁的人?”王玠含恨质问。
诸王争权,交锋的势力盘根错节,但最为人瞩目的,无外乎就是梁、庆二人,像危怀风这样打着扶持皇室宗亲上位的毕竟是少数。
那头领口风极严,冷笑着:“无可奉告。”
王玠攥紧拳头,余光里是跪在地上的无辜妇孺,他沉声道:“放了他们,我跟你们走便是!”
“殿下误会了,我们不是来要你跟我们走的。”头领道,“我们是来要你的命的。”
王玠悚然,眼里更迸射寒芒,原本安静的人群里发出哆哆嗦嗦的窸窣声响,浓烟里弥漫开一股杀意。
“殿下既然愿意为救村民冲入火海,想必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些妇孺惨死于眼皮底下——”头领说着,手里的刀往后一抡,刀尖戳在一老妇头上。那老妇怀里抱着的稚童,被吓得嚎啕大哭,老妇赶紧捂住他的嘴,头领手起刀落,稚童登时被糊了一脸鲜血,再看时,老妇已身首异处。
“奶奶——”
稚童惨叫,头领的刀接着落在他后颈:“我数十声,每一声杀一人。希望殿下在那以前自行了结,让我们向上头有个交代。毕竟您是皇嗣,我亲自动手,不好看。”
“你住手——”王玠怒发冲冠。
“二。”
头领话声甫毕,刀尖热血飞溅,那恸哭的稚童身子一歪,倒在老妇的尸体旁。
王玠眼底猩红,泪下数行,冲下马来,不顾一切扑向村人,被另外两个黑衣人横刀拦住。头领仰头大笑,从王玠失控的挣扎里品出快慰,目光在人群里巡视一圈后,血淋淋的刀又抡向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女。
“不要!官爷求求你,不要杀她!”
“求求官爷不要杀我女儿!要杀就杀了我吧!”
“……”
头领笑声不断,眼攫着王玠,嘴唇极慢翕动,便要喊出下一声,王玠咬牙含泪,夺过面前的一把弯刀,横至颈侧,毅然抹开!
“哐——”
电光石火间,刀柄被一泛着银光的物件撞开,王玠虎口发麻,整个人被震开两步,弯刀坠地,一侧落下的,竟是一枚银镯。
看戏的一群黑衣人接着色变,抬眼往前看,一人满身烟灰,阔步从火光里走来,掀起的眼皮底下戾气四溢。
“殿下切莫急着赴死,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答复,欠我危家一个公道。”
众人皆是大震,王玠回头,猩红的眼底滚落泪珠。头领对上来人犀利眼神,愤然道:“危怀风!”
危怀风走至王玠身前,弯腰捡起地上银镯,戴回左腕上,头微低,声音漠然依旧:“梁王弑君篡位不够,还要指派你这帮走狗来这儿草菅人命,是唯恐寿命太短,等不到阎王爷来收吗?”
“你!”头领震怒,旋即狞笑,“少在这里猖狂,今日,你跟他,谁都别想活着走出这赵家村!”
说罢,示意手下动手,危怀风眼疾手快,在黑影杀来之际,拔出腰侧佩剑,伴随惨鸣,夜空里飞起一条握刀的臂膀,一名黑衣人捂着断掉的胳膊栽倒在地,瞠目惨叫。交锋声里,又有两人接连着坠倒下来,躺在血泊里,肢体残缺,情状惨烈。
人群哗然,头领万料不到危怀风如此狠辣,刀尖往后压在一少女脖颈上,危怀风余光窥见,刹足收剑。头领威胁道:“奉劝你一句,别再做无谓的挣扎,再不束手就擒,我杀了她!”
人群里蔓延开压抑的哭声,危怀风脸色阴鸷下来,盯着头领那把不断在往下淌血的刀,再一瞥旁侧身首异处的老妇与稚童,心知这不是第一个被挟持的人质。
头领得逞一笑,危怀风目光寒凉,眼皮撩起来后,倏而也一笑。
“你笑什么?”头领皱眉。
“拿良心来要挟人,可不算是什么好手段。”危怀风道,“九殿下仁德,这一招对他管用,但对我可不一定了。”
头领脸色微变,危怀风抬起眉目,望向黑衣人后方的山坡,慢慢道:“不过,既然你喜欢,那我也可以与你玩一局。”
头领不解,看他视线往后方落,突然想起留在山坡上观望的人,眼神遽变。危怀风一眼窥出漏洞,接着道:“上回在西川交手,我听说你们的上峰是位身份尊贵的公子,今日你们这般阵仗,想必那一位也是来了,若没猜错,这会儿应该是守在山上,作壁上观吧?”
头领绷着脸,不语。
危怀风便知猜对,他们既然用在赵家村放火的方式引出王玠,多半会藏在某一高处俯瞰村落,以统筹全局,破庙外的山坡则正是一个隔岸观火绝佳地点,倘若那一名统管“饕餮”的幕后人的确藏身山上,那眼前的情形便不算是死局了。
危怀风道:“正巧,我那帮兄弟在山上待得也是寂寞,届时替我把人请下山来,与我共饮一杯,想来乐趣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