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太奇怪了。
岑雪意乱神迷,耳后则传来低低的笑,她猛然睁眼,那座被月光笼罩的树林消失,眼前是纱帐床榻,危怀风躺在身后,手收上来,湿濡的指头在她小臂一擦。
岑雪羞臊至极,差点要蹬人,危怀风按住:“醒了?”
“你又这样……”岑雪声不成声。
危怀风坏笑,蹭上来,开始勾她放在枕头旁的手,问起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谁让你在医馆捣药的?”
“人手不够,我帮忙而已。”岑雪有意搪塞。
危怀风体贴道:“擦药没有?”
岑雪道:“都没破皮,不用擦药。”
危怀风摸着那块掌肉,没再说话,岑雪以为他要消停了,谁知下一句他问:“捣药累不累?”
岑雪便要答,猛地发现是个狡诈的陷阱,忍无可忍,踢他一脚。危怀风笑出声音,胸膛震动,撞在岑雪后背上。
※
军所里的医馆建在城楼不远处,主要收治前线的伤员,因为人手极度短缺,孙氏、苏氏召集危家寨里的女眷,以及岑雪从村庄外救来的那些村民一起加入。
平日里,岑雪一般用过早膳便会来帮忙了,这天一上午过去,始终不见人影,孙氏到前院里收捡草药,特意往大门外望一眼,走回来时,笑盈满脸。
“你高兴什么?”苏氏坐在水井旁清洗染血的纱布,一脸好奇。
“今儿上午,小雪没来。”孙氏夹着簸箕坐下,越说越欣慰。
苏氏不解。
孙氏“嗐”一声:“你忘了?我家老林可说了,小雪一来,便同怀风住在一个院里,与先前在寨里一样。昨儿夜里怀风突袭羌人,五更才回来,今日肯定是要睡到日上三竿,那小雪嘛……”说着,意有所指地耸耸眉头。
苏氏哭笑不得:“你先别乱说,官署里住房少,两人住在一个院里,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怀风还欠着人家小雪一个正儿八经的婚礼呢。”
“也不算欠。”孙氏说起那次在危家寨的婚礼,苏氏摇头,慈柔眉目含笑:“不一样,那次是他俩自作主张,诓骗人的,这一次,才是父母命、媒妁言,名正言顺的成亲。怀风是规矩人,不会做那婚前逾矩的事情。”
“他规矩?”孙氏想笑,改换说辞,“是,搁以前,碰见外面那些女郎,他是规矩得很,可是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她胳膊肘往苏氏一拐,压低声音,“前两天小雪脖子上那痕迹……我可都看见了。”
苏氏一怔:“不会吧?”
孙氏眼皮斜乜:“不会?会得很,少年夫妻,初尝滋味,有的是花样要玩。要我看哪,估计用不上多久,咱们便要升辈分喽!”
下午,官署来的马车缓缓停在医馆外,岑雪下车,同往常一样,先往药铺走。从大门到药铺要先过一个天井,空地里晾晒着洗过的纱布,大片大片褪色的红在风里飘舞,孙氏、苏氏坐在水井旁,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家常,不亦乐乎。
“你家俊生也是,我听他这次回来,老是提起一个叫什么花的小姑娘,说养了几只狗,没法带回来,委托那小姑娘帮忙照看着,隔三差五便要写信回去,说是关心狗。啧,狗才信呢。”
“叫‘大花’,是在明州认识的,她娘亲救过殿下一命,后来染疾,没能活下来,殿下于心不忍,便把她和底下的两个妹妹一块接走了。唉,也是个苦命人哪。”苏氏叹起气。
孙氏不以为然:“那不正好?没爹没娘了,那你就做人家的娘呀,接进家里来当童养媳养着,等以后俊生再大些,不就有媳妇了?青梅竹马,跟怀风、小雪一个样儿!”
苏氏哑然失笑,忽然发现身侧来人,抬头一看,正是岑雪、春草、夏花一行。
“三婶,周夫人。”岑雪先唤道。
“正说你呢,说曹操曹操便到!”孙氏热情地来打招呼,眼像风轮,先把岑雪上下一过。
苏氏也站起来,趁孙氏寒暄的当口,偷偷一瞥,竟真在岑雪衣领旁发现一点红痕,想起先前孙氏所说,默默摇头。
“早上有些事,没能过来,今日医馆里不忙吧?”岑雪声音柔和。
“不忙不忙,上次受伤的那些将士大半都好得差不多了,眼下也就是晒些药材,熬点汤药,大家都应付得来。”孙氏看破不说破,拉着岑雪往药铺里走,问起危怀风昨天夜里突袭羌人的事。
岑雪照实答,因是危怀风回来以后打的头一回胜仗,大家都很是在意,凑过来听完以后,信心倍增。
柜面上放着药臼,岑雪瞥一眼,不想再捣了,跟在孙氏身旁分拣药材。孙氏见众人散了,趁机说道:“上次给你配的那副药,先别用了,就是沐浴驱蚊的那个,里面有佩兰,可能对你身体不好。”
岑雪疑惑:“为何?”
孙氏也不瞒,头一低,凑在她耳旁说道:“佩兰生血调气,平日用着无碍,可要是有了身子,就不能再用了,对孕妇不太好的。”
岑雪分拣药材的手一瞬间僵在那儿。
孙氏还在一旁絮絮叨叨,交代了许多事,岑雪面皮涨红,愣是一件都没能再听进耳里。
※
日暮,危怀风从城楼离开,打马赶回官署,用膳时,发现案前无人,眼神朝厢房那一动,问角天:“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