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雪听完,心头震动不已,顾晔乃是一州都督,手里握着关乎庆王命脉的五万人马,若是他果然愿意向九殿下投诚,那岂不是意味着这一战可以兵不血刃?
“爹爹的意思是,顾伯伯会开城投降,让殿下把江州收入囊中?”
“既是投诚,总要拿出些诚意。江州是淮南州府,也是庆王的命门,他若愿意奉上,日后自然不愁前程。”
岑元柏开诚布公,话已说得相当明确,岑雪心潮沸腾,欣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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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满檐灯笼狂晃,庆王府里一派混乱。
王瞿、赵有福、孟氏等人候在恭云堂里,焦头烂额,满屋打转。数名医者挤在床头,合力为庆王诊治,又是服药、又是针灸,一通折腾下来,庆王呕出来的淤血已快有一盆。
“世子,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还是得叫那个夜郎女人来看一看呀!”
赵有福在一旁看得心惊胆裂,恳请王瞿召唤木莎。王瞿杵在槅扇旁,不敢往床榻上看,目光钉在光影纷乱的地砖上,板着脸一声不吭。
孟氏满脸泪痕,也来劝说:“瞿儿,既然是中蛊,府医们肯定是没有办法的!你看看你父王,满身都是血,不再能吐下去了!”
王瞿头痛欲裂,收紧拳头,尽量保持冷静:“可是她也说了,若是不交出兵权,向雍州那边投降,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为父王解蛊。这是父王用尽毕生心血打下来的江山,难道就这样拱手让人吗?”
孟氏哽咽,大哭一声,悲痛地坐倒在桌前。赵有福低头拭泪,满心悲切,不敢多嘴。王瞿道:“母亲放心,若是父王没能挺过这一关,府里仍有我在。杀父之仇,我必会报;父王没能完成的遗志,我也必会践行!”
话声掷地,床头方向传来一声微弱的咒骂:“逆……逆子……”
王瞿身躯一抖,听出是庆王的声音,这次中蛊,他的症状已上一次截然不同,并非昏睡或胡言乱语,而是不停地往外呕血,神智则基本清明,能听能说。
“为何父王仍在呕血?府医,你们究竟在做什么?!”王瞿转过头来,猛然朝医者们喝叱。
埋在床头诊治的数人“噗通”几声,相继跪在地上,个个一头冷汗,喊着无能为力,恳请王瞿恕罪。
王瞿大恸,阔步上前,撩袍在床头跪下来,泪下数行,哭泣道:“父王!”
庆王躺在床上,满嘴淤血,整个人像纸糊在骷髅架一般,令人触目惊心。
王瞿自然也是心痛的,声泪俱下:“父王,您撑住,南方的各大州府皆已在您手里,攻取盛京,指日可待!切莫叫奸人得逞,葬送了您的一生心血!”
庆王胸脯剧烈起伏着,听及此处,脸色稍霁,然后王瞿话锋一转:“您放心,无论如何,孩儿都绝不会叫那些奸人得逞,纵使身负骂名,为万人唾弃,孩儿也势必会守住您打下来的江山!今日之事,非是孩儿见死不救,实乃形势所逼,还望父王谅解!”
庆王两眼发白,喉咙里一阵抽搐,又是一滩淤血涌出,喷得到处都是。王瞿受惊,下意识往后退,待抬头再看时,庆王已不再动弹。
“父王?!”
满屋寂静,王瞿一颗心陡然被提至嗓子眼来,胸腔里热血激涌,分不清是悲是喜。他屏住呼吸,膝行上前,伸手一触庆王鼻息——仍有气在。
王瞿一震,心口像被什么攫走一块,空落落的。赵有福催促府医来看,医者又是分辨鼻息,又是诊脉,长松一口气:“无妨,王爷只是睡过去了,想必是精疲力竭,待我为王爷再用一次针,应能暂时压制住他体内的蛊虫。”
王瞿恍惚,被孟氏拉着让开,赵有福看他一眼,默默摇头。王瞿猛地意识到什么,看向床榻,面色惨白。
这一次用完针后,庆王陷入昏睡,不再呕血,看起来像是有所好转了。众人皆是庆幸,唯独王瞿,整个人心不在焉。
离开恭云堂后,王瞿没有回漱玉轩休憩,而是往西园一转,赶往关押木莎的偏僻院落。
那是王府里最隐蔽的一座荒园,建有一间牢室,平日里专门用来惩戒犯事的奴仆,或是处理一些有违私德的姬妾。王瞿原本是打算把岑元柏转运来这里关押的,谁知道半途杀出来几拨程咬金,劫走人不算,更闹出这样多的风波,令他头大如斗。
牢室外有府兵严加看守,见王瞿赶来,颔首行礼。王瞿走进室内,看见坐在墙角的木莎,心头一动,先讽刺道:“父王已在府医的诊治下平安入睡,看来,你这次下的蛊也不如何厉害。”
木莎道:“那世子该当高兴才是,何必这样愁眉不展?”
王瞿一愣,眉头压得更低,想起先前伏在床头与庆王说的那些话,心有余悸:“你不是想要我父王的命为危廷报仇吗?为何手下留情?”
王瞿深知,那些话一旦放出,自己便再无退路,若是庆王这次侥幸不死,他势必不会再让一个对他见死不救的儿子来当继承人。
见木莎不应,王瞿心急火燎,沉声道:“我可以答应与你再做一次交易,但是投降一事,你不要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