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贫。”岑雪搡他。
危怀风笑,两人厮磨一阵,终是分别了。
午后,岑雪叫来凌远,询问他一些与瘟疫相关的事。他是衢州人士,两年前,那里因战乱爆发瘟疫,死者极众。数不清的衢州人赶往外乡逃难,凌远便是其中之一。
听岑雪问及故乡往事,凌远感触诸多,道:“民间爆发疫情,一传十,十传百,疫气流行,不过在朝夕之内,若无官府出力救治防范,百姓唯有硬熬。卑职的同乡皆是贫苦农人,感染瘟疫,根本无力诊治,或怕牵连家人独自离开,死生不明;或僵卧床上后,被至亲弃于荒野。数月间,各户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荒草白骨,难以计数。”
岑雪听罢,黯然神伤,道:“听说感染过瘟疫者,往后可以抵抗疫疾,不被侵袭,可是真的?”
凌远道:“各地疫情并不相同,人的体质也不能一概而论,但是经历过的人,多少会比没有经历过的能扛一些。”
岑雪沉吟少顷,道:“凌远,你坦白告诉我,你可有感染过瘟疫?”
那次在江州城里为挖掘古墓招工,她问过凌远及其乡人是否康健,他承诺他们都没有感染过瘟疫,可是此刻,岑雪竟隐约期望他是在骗她。
“卑职从不曾欺瞒过姑娘,但是姑娘需要,刀山火海,卑职皆愿前往。”凌远抱拳,黑沉沉的眼神里既是坦然,也是坚定。
岑雪动容,道:“我想先去一趟官署,看能否为殿下做些什么。”
“姑娘若想为殿下分忧,交给卑职便好。老爷重伤刚愈,仍然需要调养,姑娘留在他身边,方能让他安心。”凌远知道岑雪心系太多,既有私情,也有天下,可是叫她跑进瘟疫蔓延的地方去,他是如论如何不能答应的。“官署与军所里的情况,卑职会第一时间告知姑娘。”
岑雪何尝不知他也是在为自己考虑,点头:“好,那麻烦你了。”
当天下午,凌远送来消息,说是目前来看,官署里共有四人被严峪传染,其中三人是奴仆,一人是前来探望的将领。王玠静居住处,依旧没有症状,今日是第四日,若是能再坚持三日,即可排除感染嫌疑。
城里百姓得知瘟疫主要是在城外流行后,消除恐慌,开始恢复正常生活,开店的开店,采买的采买。
军所里的情况则糟糕一些,今日增加的病例足有八百例,快相当于前些天统计出来的总数,好在顾文安已协调城里的各大医馆往军所里运送所需药材,不少大夫听说此事,自告奋勇前往军所里帮忙。总体来看,一切也都在向好发展。
夜里,有人从外送来口信,说是危怀风在军所里一切无恙,望将军夫人莫要忧心。岑雪听罢,心是落下来了,可是夜里入睡,总又有些辗转难眠。
分明以前都是一个人睡的,刚成亲那几天,她夜里各种不习惯,他体力好,又是刚得滋味,不来则矣,每次一来,都要把人折腾得腰酸背痛。因为说好先不考虑子嗣的问题,他们每次事后都要洗漱,不然身上黏着他弄出来的精/元,根本不能入眠。一来二去,光是擦洗就要花上小半个时辰,算上恩爱的工夫,能有半夜来睡都算是多的。
现在,总算是能一个人安安稳稳地睡觉了,可是手臂一伸,枕旁空空荡荡,被褥里冷冷清清,连带心也空起来、凉起来,那人的温暖怀抱、炙热气息前所未有地令人想念。
岑雪翻来覆去,次日醒来,精神恹恹的,唤来春草,问凌远那边可有情况,得到的只是一切尚在调查中的回复。
想来也是,才是上午,能有什么消息呢?
岑雪自嘲一笑,先去看望岑元柏,回来后,到底没忍住,给危怀风写了一封长信。这次写信的心情与上次截然不同,不再是单纯的儿女情长,掺杂着关于家国命运的担忧。凌远来后,岑雪委托他送信去军所,他神色略微复杂,接下后,汇报官署、军所的情况,总体平稳,算是令人心安。
夜里,军所那边照旧派人来传话,说是危怀风一切平安,说辞与昨日无异。岑雪听着,腹里的定心丸更多一颗,可是夜里的失眠症状反而更厉害。
白天,岑雪等来凌远汇报的消息后,借着午休的当口多睡一些,尽量弥补夜里失眠造成的困倦。夜里,军所按点送消息来,说的都是危怀风无恙。
岑雪听着,那种难以名状的不安莫名越来越强烈,像是从无名深渊伸来的藤蔓,要把人往窒息里缠。
次日一早,岑雪趁着凌远外出,叫上夏花离开驿馆,亲自赶往官署,回来后,脸色惨白。
晌午,凌远前来复命。岑雪肃容质问:“凌远,你可还记得那日你对我说过什么?”
凌远身形一僵。
岑雪道:“你说你从不欺瞒我。”
凌远喉结滚动,屈膝跪下,低头赔罪。
岑雪声音发抖:“疫情究竟如何了?!”
今日,她与夏花赶往官署,发现外面围着一群侍卫,不让行人靠近,石狮座旁停着一辆马车,不久后,有一人身披狐裘,脸蒙面巾走出来,独自登车离开。
那人没有露脸,可是从眉目、身形来看,分明就是王玠。
“殿下的情况究竟如何?他今日为何突然离开官署?是不是往军所去的?!”岑雪连声发问,越问心里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