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闻溪泡得时间久,脸色血色尽失,化作死僵的青白。
她唇齿颤颤地等待着,没等到贺凤影来施救,只能放低期待值,希望侍卫们给自己提供更多帮助。
可惜两名宫中侍卫仅仅严格执行命令,把她捞出水之后,没有多此一举说任何安慰的话。
在宫中生活得久,自然明白多说多错的道理。
至于顾闻溪期待他们脱去外衫给她盖上,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他们的衣衫都是内务府配发的宫中物品,弄脏了倒没什么,清洗就好,可随意交予外人等同丢失,是要被降罪的。
更何况顾闻溪拐带走九公主,他们没有保护好皇后吩咐照看的人,回去要领重重惩罚,对于罪魁祸首不会有半分好脸色。
因此他们把顾闻溪捞上岸,就厌弃地松开手,丢她浑身湿漉漉地坐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她只能看着侍卫们回到李桐枝身边,听着哭哭啼啼的侍女说一堆自责的话,关切李桐枝面部和颈部白皙的肌肤被枝蔓刮蹭出的红痕有没有很疼。
那些痕迹都称不上是伤口吧,顾闻溪表情有点扭曲地想。
她准备缓一口气,等冻麻木的四肢恢复点力气,就走过去,想办法加入他们的交谈中。
然而贺凤影不准备让李桐枝久留在有很多蚊虫的后山里。
见她因顾闻溪活着上岸放下忧心,并无意更进一步关心顾闻溪的情况,便哄着她道:“我们这便离开菩提寺好吗?”
李桐枝颔首应下,小声说:“你等一等,我左脚鞋子里滚进了颗石子,磨得疼。”
贺凤影让侍卫们背身过去,动作轻柔地帮她脱下鞋看。
她的疼痛果然不是毫无因由,素白的罗袜有一小块浸出刺目的红,那颗小石子在她被强迫行走的期间,将她的脚磨出了血。
清理掉小石子,李桐枝准备把鞋从他手上拿回来穿好,依他的建议,和他一同离开菩提寺。
可贺凤影哪里肯让她用受伤的脚继续走路受酷刑。
他让枕琴将鞋拿着,脱下自己宽大的绸袍,递给李桐枝,说:“盖上这件衣服,不会有人看到你没穿鞋的。”
李桐枝有些懵地抱住他的外衣,正不解自己要如何盖上,就见他伏低身子。
他的右手自她膝弯穿过,左手托住她的背,轻松地将她如同幼童般托抱了起来。
她坐在了他的手臂上,现在可以盖毯子般盖上他的外衣了。
红霞晕染在小姑娘的雪腮。
不过知贺凤影是一片好意,她也依恋、不想离开他的怀抱,所以什么都没说,只羞红着脸蛋将衣衫盖好,把面颊侧向他缎面的内衬里衫,不叫外人看清自己。
柔软的长发有一缕落在贺凤影的肩窝,他浅浅露出个笑容。
但视线一与顾闻溪撞上,就化作锋锐寒锋。
首先要将受了番磋磨的李桐枝好好送回宫去,这个莫名其妙伤害了她的女人可以稍后来料理。
*
帮着李桐枝用药膏小心处理好伤口,安慰着她好好休息下,他回到了忠义侯府。
顾闻溪与朝政或后宫无关,像是单针对李桐枝一个,他不好动用自己枭羽卫的人,预备借侯府的势力去把她逮来报复。
他不知她名字,但只要她还在京中,他父亲忠义侯培养的人就不会找不到。
然而没想到是,他方回到侯府,还没遣人去寻找顾闻溪,顾闻溪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站在贺凤影的院落前,不知等了他多久。
人靠衣装,她换上近日流行在京中世家贵女间的绛色石榴裙,敷粉涂妆,尽可能掩饰住脸上的瑕疵,倒也有几分姿色在。
贺凤影眯起眼,驻足在离她一定距离的地方,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表兄忘了吗,我今晨央求姨母留我在侯府暂住,你不是在堂前与我遥遥对视过一眼吗?”顾闻溪微笑着向他走近几步,拿腔作调地矫揉说:“多亏你令人从水里救出我,我是来同你道谢的。”
贺凤影对她没印象。
他晨起离府去枭羽司之前,的确去到母亲的住所与母亲问安,隐约有看到母亲与谁在说话。
但他只以为是府上不熟的侍女,没记顾闻溪的脸,先前在菩提寺也没认出来。
贺凤影冷漠地垂下眼幕,问:“你是顾嘉莹?”
他上次向父亲问起表妹的事,有顺便问起表妹的名字,打量着顾闻溪同父亲描述中那个不与人往来的形象并不相像。
“不,我叫顾闻溪。”
顾闻溪听他问起,神情委屈地将曾经向顾侍郎倒过的苦水倾诉了一遍。
说到最后泪盈于睫,仿佛满心委屈:“我继母不肯将那个假货派去庄子上住,竟闹起来说要和我父亲和离,将弟弟和假货都带着回去她娘家养。我不舍父亲因我为难,只好来投奔姨母谋一个安身之所了。”
她将过错都推到继母身上,其实整番话漏洞百出。
如果她只是为了一个安身之所,不是非赖着顾侍郎将顾嘉莹驱离顾府,在两个女儿中二选一,侍郎夫人不会极力反对。
好歹顾侍郎是礼部侍郎,堂堂正三品官员,多在府上养一个养女不会养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