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庚书心神俱颤,一时不查竟当真被她推了开来。
他看到向来柔软清丽的阿冉面上全是泪痕,她的目光里有怨,声音锐声道:“您是摄政王,阿冉不过是您可以随意舍弃的筹码。破鞋罢了,自然是想给谁就给谁!”
严庚书方才对绑匪说的话被李婧冉原封不动地抛了回来,她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情绪激烈地道:“摄政王又何必装出这假模假样的姿态?您还要阿冉做什么,吩咐便是,没必要如此纡尊降贵地骗我!”
她哭着哭着便笑了,那笑容苍白又讥嘲,她一字一顿地把刀子插入他的心窝:“不然阿冉当真会误会。”
“误会......您、爱、我。”
严庚书张了张口,竟不知自己该如何回应她。
他扪心自问,他爱阿冉吗?
答案是肯定的,他从未对一个人如此上心,想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捧到她面前,想牵着她的手把她介绍给自己所有的弟兄们,想给她一场真正的、空前的大婚。
他想过与她白首偕老,生几个孩子,过着幸福又美好的生活。
他负责养家,而她相夫教子,他们有很美好的未来。
可方才在紧要关头,听到绑匪的条件时,严庚书毫不犹豫地表现出了不在意她的模样。
因为他知晓,想让绑匪放过她的唯一方法就是表现出自己压根不在意,这是最实际也是最合适的。
严庚书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他心知自己是为了救她,可是阿冉那么单纯,她不知道啊。
她只会听进心里当了真,被他彻彻底底寒了心。
严庚书痛苦地闭了下眼,他上前想跟阿冉解释,可他刚一触到她的衣袖,却见她反应极大地后退几步:“你别碰我!”
他那双含情的丹凤眼里有淡淡的水光,喉结滚了下,哑声道:“好。但阿冉,你听我说。”
他深吸了口气,神色郑重地对她道:“不是误会。我严庚书爱你,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个。”
李婧冉心中冷笑,面上却表现出一瞬的怔忪。
而严庚书抓准这个机会,缓下语气对她解释道:“绑匪绑你的目的是为了胁迫我,他和你无冤无仇,对你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激怒我,从我身上获取利益。”
“我要救你的唯一方法就是表现得对你浑不在意。当绑匪发现你对我没有任何威胁时,他反而会放弃你,你才是最安全的。”
他在她面前俯了首,声音发涩:“我知道,我刚才说了很多很难听的话,但那些都非我本意。”
“阿冉,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落入了这种境地。”严庚书眼尾有些红,嗓音喑哑地道:“阿冉,你能原谅我吗?”
李婧冉心知严庚书说的的确是实话,他方才的所作所为也的确是从“救阿冉”这个角度出发的。
这无疑是最实用主义的做法,严庚书想得很透彻。
可是,如果他真的珍重她,珍重到重过自己的生命,他真的还能心无旁骛地做出这“实用主义者”的选择吗?
不会的。
爱情之所以伟大又可怕,是因为它的盲目。
为什么人们说“陷”入爱河?陷入这个词语一般搭配的都是“困境”,而爱情无疑就是生命中最大的困境。
人们一头脑热栽了进去,就像是踩进了沼泽地,只会无法自拔地越陷越深。
倘若严庚书真的陷入了爱河,当他看到自己的妻子被绑架,他根本没法做出理智的选择。
他是人,而人是会被七情六欲掌控的,会被恐惧主导。
严庚书会太过惧怕绑匪伤害他的爱人,会明知是陷阱也毫不犹豫地跳下去,立刻完成对方要求的一切,只恳求他不要伤害自己的妻子——这才是真正陷入爱情的人会做的事。
他们根本不会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么做是否值当、绑匪是否会遵守诺言。
因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都不愿意去冒险。
他们宁可用自己的百分百,去换爱人百分之一的存活几率。
这也是李婧冉错估的地方。
严庚书从未被人毫无保留地爱过,在这么多年里也无人教导他该如何真正地去爱一个人,他的成长背景注定了他永远会把自己放在首位。
他爱得太保守,也爱得太清醒。
只是这些道理李婧冉能明白,阿冉却是不会明白的。
她是那么单纯,严庚书说什么她都会信。
此刻听着严庚书的解释,李婧冉只能咬着下唇,露出一副动摇的模样,迟疑着问道:“摄政王所言,可是真的?”
严庚书的目光是那么诚挚,他深深凝着她:“自然。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对阿冉说一句谎言。”
“阿冉,我以前是混账,利用了你对我的爱。我眼盲心瞎,我不是东西,仗着你对我的爱为所欲为。”严庚书话语顿了下,嗓音低了几分,像是压抑着无尽的痛楚,“可我方才的那些话,都不是本意。阿冉,你能原谅我吗?”
李婧冉听着严庚书的这番话,虽并未言语,两行清泪却这么滚了下来,楚楚地凝着他,欲语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