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婧冉闻言,朝下属耸耸肩道:“知道你们关系好,但好友光环也不必那么重吧?人无完人,许钰林的确很优秀,但他自己都说了他在下棋方面只是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
下属傻眼了。
堂堂千机楼楼主,放眼全天下都能在棋艺界排得前十之人,居然说他只是略知一二?
那如他这等人菜瘾大的棋君子还要不要活了!?
许钰林只是十分内敛地笑了下,深藏功与名,从棋篓中夹了一颗黑子:“殿下谬赞了。”
应的是她的那句“很优秀”。
他肤色冷白莹润,通体黝黑的智黑石棋子夹在他修长的手指之间,光是看他下棋都是一种极致的视觉盛宴。
棋被称为君子六艺自是有原因的,清绝雅正的白衣君子身子挺拔地跪坐于案前,垂眸瞧着棋盘时,便已是风华无限。
因为不知李婧冉的棋艺究竟如何,许钰林的第一颗棋倒是颇为踌躇,须臾后才挽袖将黑棋轻轻落在了对角星位之一。
这走法倒是与他平日里颇为不同,下属精神一振,不禁有些激动。
许久没有看到楼主与人对弈了,上一次见到时还是和国棋大师,那场持续了三个时辰的对弈可谓是看得他热血沸腾。
他至今还记得许钰林当时以半子字优势赢了老者后,起身朝老者作揖,温和地道:“前辈承让了。”
怒不变容,喜不失节,故是最为难。
身为一个如此年轻的后辈,能赢过国棋大师自然是至高的荣耀,许钰林却依旧荣辱不惊,仿佛只是陪家中长辈下了一盘棋。
老者尽管输了棋局,神情却也依旧淡然,只将棋子一颗颗收回棋篓,洒脱地乐呵呵道:“老咯,不中用了。”
许钰林将棋盘折起后递给老者,温和笑着道:“是晚辈侥幸。”
旁边毕竟还有外人,老者也不再多言,只拍了下许钰林的肩,赞叹了句:“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胸襟,未来必有大材。”
别人兴许看不出,但老者却心知肚明,许钰林的棋艺远高于他。
而他做得最周到的并不是他的谦逊,而是许钰林没说出口的细节。
他分明可以赢老者至少三子,却只以最温和的方式,将时间拖满了整整六个时辰,并且只险胜半子。
甚至在他人眼里,许钰林胜的这半子含了运气的成分,一次偶然的赢棋也说明不了什么,就算是棋仙转世都不敢保证把把都赢。
在不影响结果的情况下,最大程度地保全了老者的颜面。
这也是许钰林给对弈者、给前辈的尊重。
这种没说出口的温和与风度,才是许钰林身上最令人叹服的本质。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过如此。
下属如是想着,对李婧冉和许钰林之间的对峙便愈发期待了起来。
直到......他看到李婧冉第一颗棋子,下在了正中央。
下属:???
他眼神里充满了迷茫,不可置信,还有一丝震惊。
楼主的第一步下在了对角星位之一,其实就已经规范了对弈者的下一步棋。
尽管这并非是棋书上白纸黑字写的,但对于有丰厚下棋经验的人而言,基本除了占领另一个对角星位以外,别无其他选择。
许钰林看到李婧冉的这一步棋,也沉默了片刻。
李婧冉刚下完棋后,还没觉得有任何不对劲,毕竟她在现代学棋时的方法就是先抢占中心位。
谁知她甫一抬眸便撞上了这位游公子的惊愕眼神,仿佛她做了什么罪无可恕的大事。
她试探地开口:“......怎么了吗?”
许钰林瞧着棋盘片刻,缓慢地捻了第二颗黑子,掂量着用词道:“殿下这步棋走得颇为精妙,请容钰多一些时间思考片刻。”
下属震惊的眼神从李婧冉转到了许钰林身上。
思考?思考什么?思考怎样才能让她输得慢一些吗?
迎着下属那强烈到很难忽视的目光,许钰林却只气定神闲地把第二颗棋下在了一个.......死门。
下属痛心疾首,几乎想把他们家楼主给摇醒。
楼主,醒醒啊楼主,你这手出神入化的棋艺是用来陪她玩这种过家家的吗?!
随着许钰林和李婧冉的棋局继续下着,许钰林每步棋之间斟酌的时间越来越久,就连当时和老者对弈时都没如此耗心神。
李婧冉甚至还拿过一碟雪花酥,咬了一口咽下去后,还脾气很好地提醒他:“一盏茶的功夫了钰公子,你想好了吗?”
而下属则是一脸的生无可恋,看着棋盘上头密密麻麻的棋子,神情中写满了麻木。
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而是对人生看开了的洒脱态度。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无妨,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高手下棋法?
要不是楼主的水平过关,对面的早已经在几十个子之前就死翘翘了,焉能苟延残喘到现在?
许钰林抬眸瞧见李婧冉单手掩唇悄咪咪打了个哈欠,心中也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