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一味地隐忍退让,反而开始肩负起了一位储君应当有的一切,在严庚书朝他抛出互相利用的橄榄枝时,以一个赌徒的心态牢牢地握紧了他。
李元牧的确有着远超旁人的智慧,兴许这也是为何他会患上这臆想症,毕竟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予一个人才华的同时势必会拿走些其他的东西。
然而这份智慧并不能让他心安,反而让李元牧有着超乎旁人的忧虑。
李元牧为何从不曾学棋?因为他忧虑的实在太多了,旁人走一步看三步,而李元牧必须要强迫自己纵观全局,才能迈出他的第一步。
说他怯懦胆小也好,杯弓蛇影也罢,他的确就是这么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
严庚书担心李元牧成长起来后会把他砍了,李元牧又何尝不在担心严庚书会借势一举把他歼灭?
因此李元牧开始着手引诱裴宁辞心中的恶劣因子。
亲眼目睹师兄面容平静地被烈火烧死实则给裴宁辞留下了极深的心理伤疤,他一向对世间的情绪漠不关心,可这一刻的裴宁辞开始犹豫了。
他开始思考,自己这么做究竟对不对?
这个大祭司的位置究竟有什么价值?
他到底应该当个什么样的人?
李元牧的引导着实是恰到好处,他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告诉裴宁辞:你没错,你得去争,你要的就是这份名誉。
长此以往,裴宁辞终于在他继位后突发水患时,抓准时机登了城楼。
至此,白衣祭司裴宁辞彻底进入了民众的视野,扭转了严庚书一家独大的势力。
可怕吗?就连李元牧自己都觉得他挺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他已经快想不起来曾经被宫人誉为“温柔七殿下”的自己长什么样了。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由他母妃身亡的这一天开始的。
如果可以,他也想当一个普通人。
堂堂正正地生,干干净净地死,无须轰轰烈烈,平淡即可......
李婧冉问完这句话后,她便看到李元牧的神色有一瞬的恍惚,但很快被他掩盖下去了。
他避开她的视线,勉强地笑了下:“阿姊自然就是阿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啊,那不如说点你听得懂的。”李婧冉平静地望着他,“你把我困在这个空间,究竟是为了什么?”
入魇散,它的功能是可以编造一个梦境。
可是自始至终,李婧冉都没有掌控这个梦境的权利。
小黄对此也表示不解,但它先前带过的宿主也没人使用过这个道具,因此两人一开始都只将这一点归结于道具被对家公司污染后的漏洞。
但是直至此刻,李婧冉才发现入魇散的确是人为编造的,只是编造梦境的、敲定循环时间点的人不是她。
而是李元牧。
毕竟这样才合理。
入魇散的目的是为了让她救赎李元牧,可她怎么知道要如何救赎李元牧?
只有李元牧自己才明白他心底最大的创伤是什么,因此才能编造出最契合的梦境。
他是梦境的主人,而她只是他邀请来的客人。
至于破除这个循环梦境的关键,自然是掌握在梦境主人手里的。
李元牧听到她的问话,沉默了良久。
发现李婧冉已经猜出一切后,李元牧不再否认她方才说出的一切。
他敛着鸦羽般的眼睫,呼吸低且轻缓,过了好半晌后才再次开口对她道:“我想请你救我。”
李婧冉并未立刻答应,没吭声,只是这么看着他。
李元牧轻轻抿了下唇,再次抬眼时一眨不眨地回视着她:“陪我破除这个阴影,可以吗?”
第六周目,最后一次时空循环。
世界重置的时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久,李婧冉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艘小船托着,在风平浪静的海面被安安稳稳地送到了她的地点。
再次睁开眼时,没有天旋地转,没有那种恶心想吐的感觉,一切都显得格外平和。
李婧冉环视了眼四周,发现她依旧是在琴合宫,只是和最开始几个周目似乎又有些出入。
白玉拱桥上没有来势汹汹的掌事宫婢,阳光也仍旧并没有下午那般刺目。
此时应当还是早上,清晨的光线透过云层柔柔洒向大地,宫女们三三两两地在庭院中洒扫,并不算忙碌地低声交谈着。
“七殿下今早竟然触怒了陛下,陛下这是变相地软禁他了呀。”
“是啊,我也真是想不通,七殿下待我们都性子如此好,怎生会顶撞陛下呢?”
“我看你们都少说两句吧,兴许是那位去封城之前留下的祸患。哎,分明是一母同胞,公主的性子怎和七殿下如此迥异?”
李婧冉听到这里,大抵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先前几次的循环里,她都是来到了李元牧被软禁的第三日,而今才是李元牧被囚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