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是吸取了枝头上全部养分的露水玫瑰,独自生得惊艳,仿佛用指腹轻轻一捻便能将白腻的花瓣揉得娇艳。
在烛光下细细瞧去,才能看出明沉曦从发丝到瞳孔是泛着柔光的深棕,比凌厉的黑要多了几分柔软。
只是他虽眼尾下垂的弧度格外柔和,内眼角却是锐利的尖,不过锐角的侵略性被他的容貌消融得极好,反而为他添了几分盛气凌人的美。
就像是被保护得极好的花骨朵,总是比外头经历风霜的花多了几分引人觊觎的堪折之感。
明沉曦瞧着眼前众人的神色,似是也并不意外,丝毫不避讳地朝她们轻轻笑了下。
惊鸿一瞥,夭桃秾李。
直到这位骄纵的二皇子被匆匆赶来的禁卫军抓回宫后,她们才堪堪回过神。
有心想议论几句,但又顾及着他的皇子身份而只能憋着,毕竟妄议皇室可是大罪。
“......开了!”不知是谁先开口打破了平静。
其余人纷纷回眸望去,只见那原本尚未到花期的绝色牡丹竟已在不知不觉间悄然绽放。
雍容艳丽,美得令人窒息。
参加百花宴的人本就不少,纵然女皇事后花了大把的精力替这顽劣的弟弟匿名消迹,但人多口杂之下依旧是有风言风语流传了出来。
一笑惊华花满城,从此便成了这位楼兰二皇子的代名词。
起码此刻在严庚书眼中,纵然他带着十足的不理性,但他还是得承认楼兰这次的确是下了诚意的,居然舍得将明沉曦送来和亲。
最起码,这位楼兰二皇子在容貌上,的确配得上当她身边的花瓶驸马。
稳步上阶梯时,明沉曦随口向身畔的严庚书打探道:“不知华淑长公主是怎样的女子?身边侍候的人可多?”
严庚书瞥他一眼,在漫天的花瓣雨里假惺惺地朝明沉曦勾唇笑了下:“长公主自是完美无缺的。但我大晟有句俚话说得好:梧高凤必至,花香蝶自来。”
他丹凤眼轻勾,眼下的泪痣格外妖冶,饶有深意地对明沉曦道:“还望二皇子修身养性,谨遵本分。”
修身养性?
明沉曦轻嗤了声,听出严庚书这是在给他下马威呢。
他甚至不屑于和严庚书做表面功夫,没再搭理他,走上最后一个台阶时,目光自大晟天子面上滑到他身畔的红衣女子。
薄金扇掩着明沉曦的容颜,李婧冉只能看到自己这位驸马露出的眉眼。
若不是她每日里都对着身边三个攻略对象的脸,李婧冉觉得自己恐怕会跟身畔的宫婢一般看得愣了神。
明沉曦与她的视线在空气中极轻地触碰一瞬,随后朝她微微一礼,用的是他们大晟的礼节。
他看似温顺地朝她垂首:“见过妻主。”
这声“妻主”一出,三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严庚书想到明沉曦方才甚至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的模样,又听到他如今对李婧冉的称呼,怒极反笑。
又是个会装的,料想这位二皇子应当和她府上裴宁辞的胞弟会很有共同语言。
李婧冉则咂摸了下“妻主”这个称呼,在心中狠狠爽了一把,面上不动声色道:“驸马不必多礼。”
李元牧听着他们一来一回的话语,只觉心中郁结,抿了下唇对严庚书道:“开始吧,莫要误了时辰。”
“是。”严庚书语气沉沉应了声。
从身畔侍从手中接过竹简后,严庚书经过李婧冉身边时,闻到她身上的鸢尾花香时脚步微顿了下。
“殿下。”他低声唤了句。
李婧冉闻言侧眸,余光里瞧见严庚书嘴唇动了下,交领处依稀能看到他脖颈上微凸的青筋,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她心中下意识地紧了一瞬,但好在严庚书依旧是理智的,他仅仅是这么唤了她一声,什么都没再说。
像是知晓说什么都过于苍白无力。
今日是她的大婚,他并没有穿往日那肃黑的蟒袍,换了身琥珀色的衣衫。
李婧冉还是第一次看到严庚书穿得这么正式。
他平日里都更常穿骑装,宽肩窄腰且双腿修长笔直,利落方便极有力量感。
就连先前使者宴时,亦或是上朝时,他尽管换了身更为正式的衣衫,但严庚书慵懒的神色和闲适的做派就是能把那么那么正式的衣衫穿得令人脸红心跳。
但今日的严庚书墨发一丝不苟地束起,最起码李婧冉首次看到严庚书用发冠。
他的情绪是罕见的内收,更像是幻境里的那个严庚书。
不同的是,幻境里的严庚书只会冷着一张脸,而李婧冉眼前的严庚书是笑着的,尽管那笑容在李婧冉看来是挺勉强的。
像是极力隐藏的痛。
李婧冉原本还不知道严庚书今日为何如此庄重,直到他避开了她的目光,站在她和她的驸马面前。
昔日含着她耳垂没羞没臊说荤话的男子微低着头,展开了卷轴,嗓音依旧是低磁性感的:
“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
严庚书语气沉缓地一字一顿念着,而李婧冉却觉得这番话越听越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