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即使李婧冉知晓裴宁辞此刻听不见,她都感到分外地难以启齿。
严庚书扫了眼只能透过薄薄一层光的床幔,裴宁辞似乎是在注视着他们。
“出去说。”
“跟我出来。”
严庚书和李婧冉同时开了口。
四目相对,两人诡异地沉默了一瞬,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相似的情绪。
严庚书做梦都想手刃裴宁辞,想把他那张清冷孤高的脸狠狠摁进尘土里呛一鼻子的灰,想堂堂正正地打败裴宁辞。
当裴宁辞依旧高高在上时,严庚书会挑衅般当着他的面和李婧冉接吻,可如今裴宁辞蓦得变成弱势了。
还是生理上的弱势。
严庚书军营里也有过因受伤而变得残障的人,他对生理性弱势的群体有种圣父般的情节。
他可以在裴宁辞面前炫耀他的功勋,炫耀他的弟兄们,炫耀他的爱情。
唯独不是炫耀他健全人的身份。
倘若裴宁辞当真听不见了,他们俩此刻当着裴宁辞的面说话,着实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就像是三人共处一室,两人自顾自地交谈,而另一位听障人士被晾在一边似的。
如同一种微妙的、隐性的歧视。
两人目光碰撞的那一瞬,便明白对方同样想到了这一点。
李婧冉颇为诧异,俨然是没想到严庚书心思居然这么细,而且对他的死对头依旧保留了一份恻隐之心。
严庚书眸光里则蔓延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她向来心软又善良。
两人不再多言,正欲转身往外走时,一只冷白似霜的手却自床幔伸出,松松圈住了李婧冉的手腕。
李婧冉脚步一顿,严庚书顺着她的视线回身望去,只见轻薄的床纱朦胧掩着榻上人的身形,他不知何时起了身跪坐于榻,右侧的脸庞依旧完美得令人心颤。
搭在李婧冉腕上的手指修长,动作间袖口上滑,露出凌厉的腕骨,手腕内侧一抹极细红痕,是他先前割腕时留下的痕迹。
裴宁辞口不能言,却努力学着如何放下自矜,挽留她。
李婧冉顿了片刻,随后微微笑了下。
严庚书的出现倒是帮裴宁辞想通了啊。
她转过身想让严庚书先离开,本以为要费上一番口舌,谁曾想严庚书的目光自裴宁辞手腕处的伤痕滑过,隔着轻纱深深望了裴宁辞一眼。
裴宁辞能有先前的地位,这一手抚琴之艺自是重中之重,琴可以说是裴宁辞的命。
他既然能做出割腕这种事,就说明他的这位死对头先前是当真不想活了。
严庚书主动开口对李婧冉道:“里面太闷,我带孩子去外面透透气。”
他朝门外走了几步,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步伐猛得转身凑近李婧冉。
李婧冉始料不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严庚书单手挑起下颌,瞧见他微侧过头朝她俯身。
而后在她唇上很响亮地亲了一下。
严庚书以一种极慢的、确保裴宁辞能看清的语速,开口道:“给你和他一炷香,我和孩子在外面等你。”
话是对李婧冉说的,他的目光却紧紧盯着裴宁辞。
一码归一码,裴宁辞如今处境清凄自是不假。
但想当着他的面抢他的人?裴宁辞是当他死了吗?
说罢,严庚书颇有正宫风度得朝裴宁辞勾唇笑了下,微带薄茧的指腹亲昵地捏了下李婧冉的后脖颈,让她痒得缩脖子时才松开手,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表现得分外有风度,只是刻意留的那条门缝却暴露了严庚书骨子里的醋缸子属性。
李婧冉扫了眼那门缝,心中好笑,随即转头看向裴宁辞,微挑了下眉梢不语。
像是期待着登台的戏子,等着他的好戏。
在她浅笑的注视下,裴宁辞的指尖挑开床幔,光/裸的足尖触到冰冷的青石板,似是被温度凉到了,僵了半秒后还继续下床。
裴宁辞没有看李婧冉,他内心似是极度剧烈地挣扎着,挣扎着是否该亲手把所剩无几的尊严尽数粉碎,任由那一块块尖锐的碎片插入他的心脏。
他心知肚明,他没有选择了。
李婧冉并未催促裴宁辞,亦或是说她正享受着裴宁辞的挣扎,笑吟吟地注视着他怎么在心中折磨着他自己。
裴宁辞并不是个任性的人,他连挣扎的时间都极有分寸,并未令她久等。
李婧冉坐在床沿,视线慢慢从仰视变成了俯视,因为裴宁辞在她面前极缓地屈膝,跪在了冰凉的地面。
他沉默着解着衣带,再一次在她面前宽衣解带,并不只是脱,而是试图在通过脱衣服这个行为挑起她的兴趣。
只是裴宁辞在脱衣这件事上的确是极为生疏的。
宛如一个初出茅庐的艳舞者,搂着客人的脖颈坐在客人的大腿上扭,本该是极有吸引力的,可他不论是勾.引的眼神还是僵硬的肢体都出卖了他的生涩。
他在尽力地表演着,试图让唯一的观众对他感兴趣,并且接过之后的主导权,让他看起来没那么上赶着把自己送到她手里供她玩弄。
可李婧冉垂着眼打量他,连唇边笑容的弧度都没变,没有丝毫主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