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婧冉纠结半晌,怎么想怎么觉得李元牧还在生气,但她似乎又不得不进去。
其一,她得去找李元牧把明沉曦放出来啊。
其二,按方才那个奴才的说法,李元牧的确藏着什么秘密。
正午的烈阳有些刺目,李婧冉微眯了下眼,掌心贴在沉重门扉上盘旋的镀金龙身上贴了片刻,轻吸一口气推开殿门。
殿内昏暗又静谧,落针可闻。
冥冥之中无端让李婧冉想到了她和李元牧的初见,那时候也是这么一个情景,也是在阴森森的大殿,她甫一踏入殿门便被他自身后掐住了脖颈。
此时此刻,场景仿佛在不知不觉间重叠。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气氛,同样的人。
只是不同的是......
李婧冉悄无声息地绕过屏风,瞧见眼前一幕时,骤然屏息凝神。
只见在龙榻之前,清瘦的少年正侧着脸换衣服。
从李婧冉的角度,恰好能看到李元牧殷红的唇齿咬着白布,紧紧蹙着眉,额上布满了一层疼出来的细密冷汗。
他的亵衣半褪至腰间,露出从未暴露在阳光下后背,肤色是病态的苍白。
殿内没开窗也没点蜡灯,光线半明半昧,而他那白得仿若能发光的后背上,一枝昳丽的极盛鸢尾花却自蜿蜒而下,宛若一副上好的丹青。
——“就比如我一直想刺青,但爹娘不允许,和他们抗争多年都并无成效。”
——“鸢尾花吧,渐变紫的那种,从蝴蝶骨一路蔓到锁骨的那种。”
——“如此大面积的刺青非常非常疼,且伤口易感染,刺颜料入皮囊更是痛上加痛,轻则高烧,重则半条命都得搭进去,你的爹娘不认同也是常态。”
乌发雪肤,艳丽到妖娆的水墨刺青,克制着疼痛的隐忍神情。
她想纹却没纹成的大片刺青,她当时随口说的“执念”,如今居然被他实现了。
第87章 刺青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她一句戏言被他默不作声地付诸于行动。
这个念头让李婧冉恍若再次听到了宫钟被敲响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地在她心里磕出了荡漾的波澜,如同被海浪推涌逐流的小舟,呼喊着无声的涨歇。
李婧冉立于屏风旁,目光怔然地瞧着被光影笼罩着的少年,只觉他背上的鸢尾花刺青正盛开得格外动人。
李元牧似是没听到她的动静,自床边拿起一个青玉瓶,挑了瓶塞便艰难地往他肩背上撒。
细白的齑粉在基金的空气中打着旋,不均匀地落在那大片的刺青,剧烈的疼痛引得少年浑身都在发抖。
即使口中死死咬着白帛,依旧有因隐忍着疼痛而变调的呻/吟自被堵住的唇齿间溢出。
他微微喘息着,薄薄的眼皮蔓上氤氲的淡红,草草上了层药后就准备将亵衣拉起来。
李元牧刚想弯腰将青玉瓶放回床头,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却自他身后伸了出来,以一种自背后虚拢着的姿势,指尖松松握上了那细腻的瓶身。
瓶身不大,二人的手指有一瞬的交叠,他沾着水光的指骨感受到了她的体温。
微凉的触感令人上瘾。
李元牧侧眸,目光先是落在了李婧冉发髻上轻摇的金丝含珠簪,随后才缓慢地落在她的脸庞。
李婧冉撞进了李元牧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如今覆着一层淡淡的水光,仿佛自潭边望入时瞧见的水底黑曜石。
纯粹的色彩分外干净。
他乌睫同样凝雾,眨眼间细碎的水珠便沾到了眼下,落在他那细腻如白瓷的脸庞。
即使是如此近距离的打量,李婧冉都发现李元牧的肌肤当真是毫无瑕疵的白净,此刻因疼痛晕着些薄红,鼻尖湿润,惹人怜惜。
李元牧像是没料到竟有人如此大胆地私闯他的寝殿,神色间先是骤放的帝王威压,如今瞧清楚是她后,便尽数变成了一种错愕。
他有些狼狈地偏开脸,清朗的声线泛着隐忍的微哑:“你来做什么?”
李婧冉细细揣摩着他的神色,捕捉到了他泄出的难堪。
他原先应当是没想让她知晓他背上刺青的。
起码不是现在——在他们刚吵完架之后。
少年人的自尊不允许他做出如此掉价的事情,昨日清晨还在与她放着狠话,结果当晚就在指尖身上刺下了属于她的刺青。
李婧冉看着李元牧的神色,深觉此时她若是答一句“来找你放了我的驸马”,李元牧恐怕得被闷得气疯。
她默默将这句话咽了下去,不答反问:“你觉得我来做什么?”
李元牧用指腹轻拭过他眼下的水珠,擦过眼皮时顿时把那一块的肌肤磨得发红,他垂着眼睑低声道:“能做什么,还不是来找你那新婚燕尔的好驸马?总归不是因为朕。”
李婧冉没言语,将青玉瓶凑近鼻尖轻嗅了下,这闻起来不像是草药味,反而透着一种沁人心脾的淡香。
她原本想伸手推一下李元牧的肩示意他趴在床上,但手伸到一半才发现鸢尾花枝从他的脊背一路蔓过他的肩,轻勾在少年精致的锁骨窝。
蔓蔓花枝以少年天子这身金贵的娇气肌肤为画卷,在其上尽情地舒展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