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信奉的仅仅是这个符号,而不该是某个人,直至裴宁辞成了新一任的大祭司。
裴宁辞看似清冷无欲,比任何一届大祭司都更接近神祇,但严庚书却发觉了他的私心。
裴宁辞在试图把宗/教信仰之力转化为个人信仰,他要百姓们只认他一人为大祭司。
近些年来,裴宁辞已隐隐有势逼严庚书之姿。
严庚书看着眼前的裴宁辞,他神色淡漠,无悲无喜,他却敏锐地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此人同样在妄图蚕食朝堂势力,将其余两派全部拢入囊中。
裴宁辞听到严庚书暗讽他眼线众多,浅金色的眸光未变,只是冷冽道:“摄政王未免太多虑。裴某并非为你而来。”
严庚书轻嗤了声,泪痣分外妖冶:“祭司大人此言倒是有趣。不为本王而来,还能有何人值得您大费周章,纡尊降贵亲临这破落崖底?”
裴宁辞冷淡瞧他一眼,并未回应,只是朝着他们走近,纯白的袍角漾出一片片雪意。
飞烈营头领上前想拦,却被严庚书抬手制止了。
他倒要看看,裴宁辞又要玩什么花样。
在旁看好戏的李婧冉原本置身事外,恨不得他们俩打起来,自己就可以趁乱跑了。
她设想得很周全,甚至连“两点之间,直线最近”的最佳逃生路线都规划都出来了。
谁知,裴宁辞的视线落在了她自己身上。
李婧冉心中便咯噔了下,眼睁睁看着裴宁辞朝自己走来,在她面前站定。
他浅金色的眸光淡淡,侧眸与严庚书对视,修长的指骨夹着架在她脖颈处的锋利剑刃。
裴宁辞指尖并未用力,只是这么示意性地往前轻推了下。
严庚书眼皮微掀,与裴宁辞目光胶着须臾。
两人分明都未言语,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却无端弥漫开来,在凛冬寒风中却硝烟味十足。
连风声都凝固,李婧冉瞧着他们俩的无声对峙,感觉自己都快喘不过气。
半晌后,严庚书才手腕微松,任由裴宁辞指尖将他的佩剑推离李婧冉。
裴宁辞为她抚平肩处褶皱,平淡问道:“一切可好?”
他分明没有摘下李婧冉的盖头,但是李婧冉却陡然生出一种诡异的直觉:裴宁辞认出她了。
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当日市集分离时,裴宁辞明明已经打消了疑心啊......
李婧冉心中乱得跟个毛线团似的,严庚书也同样微挑了下眉,勾唇嘲道:“怎么,大祭司认识我夫人?”
他刻意咬重了“夫人”二字,李婧冉却在心中默默唾弃:啊呸,前一秒还想杀她,现在却一口一个夫人,果真是男人该死的好胜心。
严庚书不知李婧冉的身份,但裴宁辞向来不近女色,他这幅维护李婧冉的姿态便显得格外迥异。
裴宁辞并且回应严庚书,依旧垂眸看着李婧冉。
他似是看出李婧冉被吓得有些腿软,又或许说裴宁辞在多数时候都与许钰林一样,是个观察入微的人,只是他不屑于去迁就他人罢了。
如今,裴宁辞却在阳光下朝她伸出手,问道:“跟我走吗?”
严庚书目光在他们二人间来回巡视片刻,蓦得笑了下。
他牙齿咬着摘下了左手的麂皮手套,同样朝李婧冉伸出手,朱砂色的泪痣动人:“夫人,你要他,还是要我?”
崖底竹屋前,飞烈营精锐与大祭司侍从看着眼前这幕,皆下意识屏住呼吸。
魔障,太魔障了。
朝堂上尔虞我诈的两大臣子,竟一左一右站在同一位女子面前,朝她伸出手,就好似等待着她的眷顾似的。
李婧冉看着面前的两只手,不禁陷入沉默。
一只骨节修长,冷白似霜雪;一只筋脉分明,指腹带薄茧。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严庚书见李婧冉许久不出声,斯文提醒道:“忘了与夫人说,我这人最是痴情。结为夫妻后,若吾妻随别人走了,哪怕是天涯海角,我必将她擒回。”
他话语顿了下,斯文笑笑,唇红齿白俊美无俦:“杀之,再为吾妻殉情。”
李婧冉被严庚书说得头皮发麻,转而看向裴宁辞,却见他神色依旧淡淡,只是另一只手却轻抚了下腰带上的流苏。
......那在床笫间,被李婧冉随手扔在黑檀木上的银白流苏。
他在无声地告知她,自己已经看破了她的身份。
若李婧冉选择了严庚书,裴宁辞自是不介意当着摄政王的面,揭穿她的真实身份。
李婧冉简直欲哭无泪,她掂量片刻,指尖在空中悬了片刻,而后颤巍巍握住了严庚书的手。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严庚书牢牢握住了她的手,把她往怀里一拉。
李婧冉踉跄几步扑入他的怀中,严庚书单手将她摁向自己,在她耳畔道:“夫人怎生投怀送抱?”
他话是对李婧冉说的,那双眼却瞧着裴宁辞,面上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挑衅。
严庚书不知裴宁辞为何会认识这平民女子,甚至对她另眼相待,却也不介意利用她来刺激下自己这位棋逢对手。
裴宁辞收回手,看着两人相拥的模样,神情仍没有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