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华淑沾着血珠的指腹就要抚上他的衣襟,严庚书毫不留情地狠狠捏住了她的手腕,面上写满了厌恶。
他本身就是高挺深邃的骨相,如今沉下神色时压迫感分外强烈,倘若换成不经事的孩童都会被他此刻的戾气吓哭。
华淑轻“啧”了声,懒声道:“如今倒是为她守身如玉。”
“殿下莫要太过火。”严庚书拧眉缓缓松了手,极力克制着才没当着华淑的面拭手指。
华淑想到昨晚与李婧冉的对话,眸光中闪过一抹戏谑,望着严庚书半晌,忽而笑了下:“不如让本宫瞧瞧,你能为她做到哪一步?”
气氛在那一瞬变得几近凝固,热水泼过来都能在顷刻间被冻为冰渣。
眼见严庚书的面色愈发难看,李元牧蓦得开口唤道:“阿姊,何必戏弄他。”
华淑嗤笑了声,淡淡回眸望向李元牧,李元牧却只神色平静地望着她道:“楼兰躁动,边疆国土仍须依靠严爱卿。”
“靠他守护大晟。”李元牧顿了片刻,抬眸望着华淑,黑漆漆的眸光中含着说不尽的复杂情绪,像是在斟酌着作出某些取舍。
凌厉的寒风拂过矮小的灌木丛,里头有着零星抽丝的嫩绿芽,动静窸窣。
李元牧闭了闭眼,将胸腔间积着的空气缓慢地尽数挤出。
他轻轻转着左手上那枚象征着权利的玉扳指,苍白的指尖摩挲着上头的九爪浮龙玉雕,当着她的面一点一点摘了下来。
华淑垂眼瞧着,对李元牧即将说出口的话若有所觉,桃花眼中闪烁着淡淡的笑意。
其下掩盖着斑驳陆离的野心,如同在黑夜中折射光芒的细钻。
她听到李元牧再次开口时尾音有些淡,被风轻易地吹散,像是一种无声的妥协。
李元牧自唇齿间吐出了四个字,一字一顿,像是耗尽了浑身的力气。
“你的大晟。”
李婧冉意识回笼时感觉头疼得像是要裂开,她闭着眼按了下酸胀的眉心,呼出了口浊气。
华淑下手可真狠。
时光倒流回昨夜的舒院。
李婧冉听到华淑的那句“可惜迟了”后,原本精神紧张了半晌,谁知就瞧见华淑眼中浮现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她原本只是眼中有笑,但笑意就仿佛是极具传染力的病毒一般,让她禁不住抚着额笑得愈发厉害。
华淑边笑得轻颤,边拭着眼角的泪花对她道:“放松些,本宫就算杀尽天下人,也不会害你啊。”
李婧冉瞧着华淑这副模样,又哪有什么不懂的呢?
华淑骨子里向来恶劣得紧,十句话里约莫只有三句真话,况且可喜欢逗她了。
她顿时心中一松,往椅背上靠了下,幽幽盯着她道:“别这样,我恐同。”
华淑挑眼反问:“同?”
李婧冉的神经骤紧骤松,此刻的语言系统还有些混乱,只能竭力从脑海中搜刮出一个相似的词语:“嗯,断袖?”
华淑闻言便又笑了。
她蓦得凑近李婧冉,妩媚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凝着她,放柔了嗓音引诱她:“不能为本宫破例吗?”
李婧冉瞧她片刻,十分冷静地伸手抵在华淑肩头,推着她让她重新坐好:“先说正事。”
华淑眼波流转地微抬下颌:“啧,不解风情。”
李婧冉静了半晌,感受着华淑借着她的人/皮/面具欣赏她自己美貌的行为,温吞吞回应:“哦,自恋狂。”
华淑笑了声并未计较,只是对她道:“你有事求我吧?”
李婧冉轻轻眨了下眼,纠正她:“应该是你有求于我。”
两人对视了片刻,纠缠试探着彼此,最终华淑率先妥协。
“行,算我的。”她耸了耸肩,开门见山地问李婧冉:“你何时动身?”
李婧冉和华淑此刻的目的是完全一致的。
她们俩的利益本身就没有任何冲突,华淑要的是她的天下与权力,而李婧冉要的仅仅是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书中世界。
华淑之所以一直默不作声,任由李婧冉以她的身份游走于三个攻略对象之间,是因为李婧冉分明是在帮她“栽树”,华淑大可以悠哉悠哉地栽完树后在树下乘凉。
换言之,李婧冉如今在做的正是华淑原本打算做的,只是华淑打算用情愫为武器和掩护将裴严牧三人困死,而李婧冉却付出了真情。
如今李元牧和严庚书都对李婧冉情根深种,华淑料想即使她要他们用全部来换李婧冉平安,他们也是愿意的。
华淑只要顶替了李婧冉的身份,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从他们身上掠夺她想要的一切——
要么装成李婧冉,以爱为名行掠夺之事;
要么被识破后以李婧冉为威胁,让他们只能将她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
巧合的是,李婧冉如今也在离开大晟,前往乌呈攻略裴宁辞。
“长公主”自然不能轻易离国,李婧冉同样也需要华淑重新以长公主的身份站出来,让“长公主”继续留在大晟。
华淑想要顶替李婧冉,而李婧冉也需要华淑顶替她,两人都不必多言就已在潜移默化间达成了共识。
只是不同的是,华淑迫不及待地要顶替李婧冉,李婧冉却有些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