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那一日,他才发现原来高空并没有那么可怕,更没想到他之后能在百米高空从容地与她接吻。
自此之后,关于高空的一切恐惧,都被她所覆盖,想到高空时心中都是甜蜜的。
同样也是那一晚,他们在岸边共同放了同一盏孔明灯,对着李婧冉的那一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愿望,许钰林的却是空白的。
她当时捂着自己的愿望不给他看,还故意探过头来瞧他的,许钰林倒也纵容着,任由她将空白尽收眼底。
李婧冉诧异瞧他:“不是吧许钰林,这么小气啊?为了不让我偷看到,索性不写了?”
许钰林淡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要写的。”
他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
李婧冉自然不信,哼哼唧唧地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把你的愿望也许了吧。”
说罢,她便提着笔在他这面上认认真真地写了几个字。
许钰林垂眸望去,她的毛笔字依旧比较难辨认,未干的墨水在烫金红灯笼纸上泛着水光。
「岁岁常欢愉,万事皆胜意。」
李婧冉写完后,把毛笔往他手里一塞,欣赏了下自己的墨宝,颇为满意。
她唤来了店家,店家为两人点燃了孔明灯,微热的火苗隔在两人中间,他们各握孔明灯一角。
许是火光灼热,他们并未看彼此,只是感受着孔明灯因热空气而缓缓地上升。
高到几乎抓握不住时,李婧冉突然看着许钰林,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现在许愿还来得及。”
李婧冉当时已经从小黄口中得知,他们公司可以实现她的一个条件,任何条件都可以。
只要许钰林开口说些什么,李婧冉心想,她是可以用这个条件来换许钰林的。
可是她却不知晓,许钰林已经从竞争对手那边知道了真相,他不想让自己成为她的负担。
因此,许钰林只浅笑着朝她摇了摇头。
他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李婧冉望他半晌,不知为何觉得鼻子有些堵,低下头闷闷“嗯”了声。
他们终究放了手,孔明灯承载着她满满的希望越飞越高。
夜空中灯火通明,许钰林注视着李婧冉半晌,忽而开口:“我的爹娘当年也一起放过孔明灯。”
在他们尚且未结为夫妻之前。
李婧冉心思有些散乱地应道:“然后呢?”
许钰林却只淡淡笑了下,没再回答。
他仰脸望着奔月而去的孔明灯,只觉这星星点点的火光辉煌地能把人间照亮。
许钰林的瞳仁中盛着星河,在心中无声地补完了他的未尽之言。
然后啊。
然后他们便成婚了。
如今这一切浮上心头的回忆都成了把心脏绞得愈发疼痛的枷锁,李婧冉真的感觉好疼,疼得她控制不住地对裴宁辞说着伤人的话。
她侧着身子想去抱已经变得微凉的许钰林,只是指尖还没碰到许钰林的衣角,腰肢就被一双手臂搂住,强势地把她带离许钰林。
裴宁辞弯下腰抱着她自冰冷的青石地面起身,李婧冉却用力地拍他,声音失了冷静,哭着道:“你放开我!”
“放我下来,你干什么!”
李婧冉的眼睛都哭肿了,面上全是泪,每次下手拍打他时都没留一丝力,没两下手心就红了,指尖擦过他的下颌时还划出了一道血痕。
裴宁辞只是沉默地把她抱出了这间房间,关了房门才在庭院中把她放下,强迫着她和他对视,每个字都格外清醒:“李婧冉,他已经死了。”
李婧冉的哭声戛然而止。
整整三秒的死寂,李婧冉的情绪却忽然崩溃了,捂着脸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裴宁辞眸中也有着化不开又极其悲恸的神色,只是给她递了个帕子,静静陪着她。
他轻轻环住了李婧冉,李婧冉攥着他衣襟的指尖很紧,眼泪尽数染在了他的暗色华服。
她抽泣着,头脑都发晕,回抱着裴宁辞的腰,像是要从他的身上摄取到一丝暖意。
两人身上的黑纱婚服彼此相贴,像是在湿冷的海风中相依相偎的鸷鸟,正彼此舔舐着伤口。
裴宁辞的身子也有些僵,须臾才慢慢放松下来,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发丝。
他闭了闭眼,在她额角吻了下,嗓音糅尽了世间的温柔,像是照亮人间的暖阳:“别哭了。”
李婧冉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了下来,浑身却有些克制不住地发着颤。
裴宁辞只能将她抱得紧一些,再紧一些,极淡地在她耳畔轻喟了声。
“他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
裴宁辞从未觉得自己做过什么错事,直到他听到了许钰林的遗愿。
他的弟弟说,让他放过李婧冉。
放她走,也放过他自己。
那一刻,裴宁辞心中是乱的,就好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许久的人,他往口中塞满了泥沙,坚硬的沙粒将他的咽喉割得鲜血淋漓,他吞咽着血液欺骗自己那是甘霖。
直到某天,他看到了绿洲。
那才是真正的清泉,汩汩的水流清澈见底,是无色无味且润喉的,而不会将他伤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