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奴由着那些贵人们肆意当做出气的人形沙包,摁了生死契后,生死皆由天。
他们活得不如猪狗,经年遍体鳞伤,无一寸完好的皮肤,伤疤结了痂又被残忍地撕开,伤上加伤。
能活下来是万幸,被抽死也无人关怀,衣不蔽体地被龟公们嫌弃地往乱葬岗一扔,连张草席都没有。
严庚书如今恐怕都想不起来,他是如何在一顿又一顿的毒打中活下来的。
又或许说,他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处于昏迷意识,而后再被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唤醒,连昏过去对他而言都是一种幸福。
在被老鸨羞辱时、在被贵客鞭打时、在身上刚结的痂再次被人撕开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活下去。
不论如何,都要活下去,让昔日把他踩进泥里的人付出代价!
他就这么咬着牙熬过了无数个阴暗日,无数次养精蓄锐试图逃出去,又无数次被抓回来,等待他的只有漫无天日的毒打。
直到那日,阳光灼热得令人喘不过气,严庚书踉跄得跑到了街上,他已经拼尽全力却仍是被老鸨发现。
他力竭地晕厥在一位贵人的马车前,意识迷糊间,却听一道姑娘的声音自马车内传来,像是夏日流淌的清泉,救了他这快干涸而死的人。
“这个人,我要了。”
那瞬的五感都在模糊,严庚书听不清她究竟花了多少钱赎自己,只听到老鸨谄媚的笑声。
脚步声纷沓离去,严庚书只知那应当是一笔不小的银钱。
不然,那贯来拜高踩低的老鸨不会如此欣喜。
不然,婢女也不会着对马车内的人语带微愠道:“小姐,你把钱都给了那老鸨,我们之后可如何是好?”
严庚书努力辨别了许久,都没等到那位女子的回应。
就在他感觉自己要彻底昏死过去之时,他闻到了一丝很淡的幽香,似兰似麝,清雅高洁。
他竭力睁开眼,却见那女子走到了自己身前。
严庚书眼前太模糊了,他只能隐约瞧见她的裙裾是淡紫色,层层叠叠地漾着。
她微微弯下腰时,裙角曳地,沾上了尘埃,她却浑不在意,只是卸了发钗上的明珠,轻轻放到他的掌心。
转身离去前,她只轻叹了声,对他道:“望你之后能一生清落,不再堕凡尘。”
再后来,严庚书再苦再难时都并未典当了那珠子,而是穿了孔当成项链,藏在四爪蟒袍之下。
如他所愿,他入了深宫,花费数年将昔日薄待他之辈尽数踩在脚下,让他们付出了千万倍的代价。
贴着胸膛的珠子仍在发烫,他却并未活成那位恩人期盼的模样。
在穷困潦倒时,他被凌虐打骂,衣衫褴褛却也从未妥协。
只是穿上那身摄政王袍后,为了走到那权利的核心,他却心甘情愿脱了衣物,与华淑长公主虚以委蛇。
初次入她寝宫是夜露浓重时。
华淑长公主的寝宫自是占据了皇宫里极好的位置,分外静谧。
他挑开层层珠帘步入内室,却见那尊崇的娇柔贵女正懒懒倚于床榻,脚背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珠。
华淑长公主循声抬头,瞧着他轻笑:“本宫还以为,今夜等不到摄政王了呢。”
本就艳丽的容貌在烛光下,更是妩媚得惊心动魄。
严庚书脚步一顿,并未像往日般见礼,凤眸微眯:“殿下下饵之时,就该料想到,臣逃不出您的掌心。”
华淑闻言,只是赤着足起身,单薄的绸裙勾勒出女子窈窕的身姿。
她双臂环上他的脖颈,踮起脚道:“摄政王也是好本事,亲手扶持一个疯子上位。”
染着蔻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耳后,她笑容潋滟地轻声道:“本宫的弟弟,这些时日让摄政王不好受吧?”
严庚书并非善类,然而李元牧也不是池中之物。
李元牧上位后,表面对严庚书尊敬有加,背地里却暗自培养着自己的皇室势力,谨慎地提防着严庚书。
他既能助他谋权篡位,有朝一日自然也能助其他人推翻他的王朝。
两人心中都忌惮着彼此,但他们也都弄不死对方,只好这么胶着。
最可怕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眼见裴宁辞的宗/教之势逐渐兴起,严庚书自是坐不下去了。
而华淑长公主就是在这节骨眼上,给他抛的橄榄枝。
纵然他知晓华淑就是那蛇蝎美人,他也不得不以身犯险,否则便只能坐以待毙。
严庚书感受着华淑攀在自己肩头的重量,嘲讽地勾了下唇,随后神态又再次恢复成往日的斯文模样。
他的手掌揽上了她的腰,嘴里却道:“长公主又有何能耐,觉得自己能左右陛下?”
华淑似是轻笑了下,拉着严庚书倒向了床榻。
严庚书半推半就地顺从着她,那双凤眸里却皆是猜忌,仿佛只要她一个字说错,他下一刻便能让她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华淑撑着身子侧躺在他身后,并未回应他的问题。
她单手虚按在他的胸膛,仿佛掌控着手下的心跳,眼波流转地问道:“本宫好看吗?”
他的心跳很平稳,笑起来时泪痣分外夺目:“长公主自是国色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