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听得一愣,钦佩之余却又不免担心:「可现在怎么办?这里人烟稀少,他不会杀人藏尸吧?宿主,你可别玩脱了啊!」
它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传来冷淡如霜雪的嗓音。
“放肆。”
裴宁辞雪白的袍角曳过积了灰的地面,他走到两人身前,冷白指尖扣上严庚书钳着她的手腕。
他眼中仿佛凝着天神般的冷意,冰凉地注视着严庚书:“你以为你在冒犯的是谁?”
严庚书与他对视须臾,那瞬间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住了,僵持的氛围令人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钟,又或是一炷香,严庚书面色沉沉地一根根松了手指。
裴宁辞淡淡瞥他一眼,拿出一块雪白方帕递给李婧冉,侧身让出一条路:“长公主请。”
李婧冉用帕子毫不怜惜地擦拭着自己被严庚书握过的手腕,直到细腻的肌肤都泛着血红,她才松了手,任由那帕子掉落在旁边落灰的泥土之上。
她微抬下颌,与裴宁辞转身离去之时,矜持地道:“本宫下次赔你十条帕子。”
裴宁辞刻意落后她半步,在严庚书的注视下,只是道:“长公主不必客气。”
待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李婧冉才觉背后灼人的视线终于消失了。
她松了一口气,侧眸朝裴宁辞微一挑眉:“祭司大人今日倒是让本宫另眼相看。”
离开严庚书的注视后,裴宁辞对她的态度俨然没那么恭敬了。
他嗓音淡淡道:“长公主谬赞。”
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李婧冉无语哽噎片刻,又感受到了熟悉的、像是怎么都捂不暖的冰砖的感觉。
她别过头不再说话,裴宁辞自然也不可能主动找话题,两人便一路无言地走到了宫门口。
就在李婧冉要出宫门前,裴宁辞却再次出声叫住了她:“长公主留步。”
李婧冉心中不可避免地咯噔了下,第六感告诉她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裴宁辞虽然名为大祭司,但比起心软的凡人,他却更像是个生活在世俗之外的谪仙。
面对在痛苦里挣扎的人,他只会冷眼旁观,无情无欲地就像是最合格的神明。
他无法与他人共情,更别提主动相帮。
况且,李婧冉上次还如此对待裴宁辞,裴宁辞对她心底不存怨恨都是好的,居然还为她解围。
猫腻,这里绝对有猫腻。
裴宁辞不知李婧冉心中的百转千回,他只是冷冷淡淡地道:“长公主前些日子跌落山崖,臣带人搜寻数日未果。谁知,您今日却忽然出现在朝堂之上,毫发无伤。”
李婧冉心中忐忑,面上却不露声色:“那大祭司待如何?”
在她越来越快的心跳中,裴宁辞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浅金色眼眸静静望着她。
须臾,裴宁辞退后半步,垂眸作揖。
“臣斗胆,请验长公主身。”
第31章 验身
“验身”这两个字就像是含着□□的噬骨小虫,顺着她的手腕、脖颈处的大动脉往里头钻,带着酥麻的痛和痒。
裴宁辞看似对世间万物都漠不关心,然而他的观察力又太过敏锐。
李婧冉心中一沉:他发现破绽了。
下朝后,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让她有些心竭,先是险些被严庚书发现马甲,又是如今被裴宁辞质疑她并非真正的华淑公主。
李婧冉不着痕迹地轻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反问道:“祭司大人此言倒当真是荒谬。”
她上前一步,微仰起脸,任由自己的容貌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让他能够一寸寸、清晰地审视她。
“若本宫不是华淑长公主,那还能是谁呢?”她嗓音很轻,像是不着痕迹的引诱,“而且......世上又岂有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裴宁辞静静瞧着她,目光平淡地看她靠近自己,听着她这些似调/情似解释的话,
半晌后,他目光滑到她的侧颜与小巧耳朵的衔接处,不答反问:“是吗?”
自裴宁辞被李婧冉囚在长公主府后,他心底就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裴宁辞与华淑长公主有过几面之缘。
初遇那日,华淑一身广袖缕金云锦紫裙,高高盘起的发髻上坠着衔珠流苏,在宫婢的簇拥下,朝他瞥来一眼。
隔着茫茫人海,她在众目睽睽下朝他微笑,那双桃花眼分外潋滟。
张扬艳丽,毫无顾忌。
见她的第一眼,裴宁辞只注视她片刻,随即轻描淡写地挪开目光。
轻佻、奢靡、野心。
这是他印象中的华淑长公主。
可直到后来,见到李婧冉后,他却倏然发觉眼前的女子变化极大。
她唇角虽然也噙着一抹笑,分明也是同样的容貌,但她比他记忆里的那个女子要内敛得多。
华淑是丝毫不在意他人对她的看法,行事作风都随心所欲,但她对在意的人或事上,会流露出一种势在必得的感觉,更为凌厉强势。
而李婧冉虽按照自己的想法,揣摩着这位骄奢长公主,但她毕竟从未亲眼见过华淑。
况且,李婧冉太清醒了,她向来将自己放在一个外来者的角度,情绪总是淡得仿佛能融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