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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娇纵_兜兜麽【完结】(32)

  莺时站在近处,许久未曾见过云意如此畅然模样,心中一酸,眨一眨眼,险些就要落下泪来。

  “你叫什么名字呀?你主人呢?小胖子可真是沉甸甸的压手,一天要吃多少小鱼gān才够。”她乐呵呵逗猫玩,忽而仰起脸,吩咐汤圆,“去厨房拿点吃的来,我看这小胖子喵喵乱叫,定是饿得发慌。”

  再看莺时,“傻站着做什么?没看针线撒了一地,连这也要汤圆帮着,你当自己个是来做客的不成?”

  她这话说得重了,莺时委屈得不行,但再有委屈也只能吞进肚里,依着她的吩咐,老老实实蹲下身把零零碎碎的针线络子都归拢起来。

  云意抱怨日头太晒,抱着虎斑猫进了西厢房。

  这只小胖子到了她手里便乖得异样,她拾起铃铛来细细看过,自妆匣里抽出一根细簪cha进铃铛末端,这就像是钥匙入了锁孔,吧嗒一下,铃铛的开口变大,露出里头一卷极小极细的纸条。

  她摊开来看过一遍,用眉笔在纸条背面写上几句要领,复又塞回铃铛里,合上锁扣,丁点痕迹不留。

  恰时汤圆端着食盒进来,小猫儿吃上两块腊鱼,再奔到屋外绕着莺时跑上一圈,冲着这“恶人”亮一亮猫爪子,一眨眼功夫就闪进墙角,跑个没影。

  莺时跺了跺脚,恨恨道:“这猫真讨厌!”

  云意却认为,这是天底下最可爱的一只猫。

  胖有什么要紧,得用就行。

  转眼就到三日之期,这一日深夜,宅内迎来胡子拉碴满身疲惫的曲鹤鸣,他见了她,原本眼皮子都睁不开的人,突然间清醒起来,像是让人兜头浇上一盆凉水,醒得痛痛快快。

  云意看他那呆呆傻傻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你是从哪座山上下来的野人?傻看着我做什么?没见过仙女儿呀?”

  “你你……你算哪哪哪门子的仙女儿?”完了完了,他神色如同白日撞鬼,根本不能置信,来时路上还好好的,嘴皮子利利索索把手底下偷懒的人说得无地自容,怎地见了她就成了结巴,这是什么毛病。

  “我我我我就是九天玄女呀,小结巴。”

  他这下又有了新名字,也不比二狗子好多少。

  心里苦得像吞了一斤莲心,但有些话,即便顶着被嘲笑的风险也要说,“你……自己小心……”

  云意莞尔,“放心,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扛。”

  分明扛不住重担,却偏要逞qiáng。这比梨花带雨,软言相求更叫人怜惜。但他除了忍耐,再无他法。

  该做的一件也不能略过,他送她下到井底,似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离别,伤感从心底钻到眼瞳,他一忍终须再忍。

  还是老地方老场景,肃王看上去比前几日消瘦不少。大约是日夜煎熬,苦思苦想,时时处处不得安稳。

  云意亦不见得好,进一步是悬崖,退一步是深渊,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处,最孤独苦痛莫过如此。

  “三哥……”是她先开口,开口亦无言。

  肃王拉不下脸来,同样沉默。

  一条藏着万千隐秘的地道,一间狭窄bī仄的dòng窟,静得能听见一片叶落下井底的细微声响。

  到最后是她先开口,既然下了决心,又何必拖泥带水,索xing敞开门径直说话,“图不在我身上,想来你们都已经猜到,这样要紧的东西,绝不可能让我随身带着。”

  “这个自然!”肃王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手腕上的经脉因拳头的用劲而兴奋得鼓胀bào起,“但宝图究竟在何处,还请妹妹指条明路。”

  云意叹一声,将要开口,又忽而犹豫,把肃王急得面红耳赤,碍着身份不好催促,等得心跳加速血脉喷涌。就是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云意都能清晰地听见他胸膛里心脏猛烈跳动的节奏。

  “在西陵。”

  “西陵?”

  “不错。”她深呼吸,郑重道,“就在西陵,却并不在玄宗爷墓xué里。图并不是半边,而是完整的一张,藏在李贵妃墓中,贵妃像裱褙两层之间。”

  肃王惊诧,“居然不是玄宗墓?”

  云意道:“确实不是。人人都说玄宗墓机关重重,易进难出。多半都猜测五鬼图藏在玄宗爷身边,但玄宗墓的建造图未能留存世间,若找图的人进去,必定是有去无回。玄宗爷留下宝藏本就为扶济子孙之用,怎会将图藏在奇险之地?”

  她站起身来,背对肃王,缓缓说道:“李贵妃乃玄宗爷宠妃,贵妃墓就设在西陵,离玄宗爷也不过一里路,墓中结构简单,道路通达,因陪葬不丰,想来即便王朝落魄也鲜少有人偷盗,贵妃像画师名不见经传,并不值什么。如此一来,最危险,也最安全。”

  “可是,那宝图究竟如何辨认?五只赤眉老鬼如何能看出宝藏所藏之处?”

  “这就要等冯宝手上那张,两相对比,自然有痕迹可寻。”

  肃王怅然若失,“竟还要等到拿下冯宝才知结果,岂不是还要入京?”

  云意定定道:“不错,不过冯宝此人自有自保之法,谁占了京师谁就是他的主儿,图自然要再献一次。”

  肃王道:“听闻宝图已落入李得胜之手……”

  “那便杀了李得胜!”提起李得胜逃不开满腔恨意,恨不能拆其骨,食其ròu。

  肃王不疑有他,屈膝跪地,长拜不起,“三哥今生欠你的,唯有来世再报。”

  云意坐在椅上,他跪地,因此错过她眼底的挣扎与不忍,她深呼吸,闻到井底闭塞的空气与眼泪jiāo织的气息。自起身来扶起他,“一家人,何苦如此。”

  他再要说谢,便已被她摇头拒绝。剩下的话都不必说出口,心知肚明即可。

  夜渐浓,曲鹤鸣照旧在井边苦等,她低下头错开他关切眼神,无颜相对。

  远在千里之外,陆晋的攻城之战已近尾声。彭偲啃光了城内树根泥皮,已经开始杀人烹ròu,易子而食。几位副将在帐中议事,敲定最后的攻城战法。末了汉人将领都守着规矩各自回去,留下巴音、策那、查gān几个,围着炉火叽里咕噜拿蒙语闲chuī牛皮。

  查gān摸着下巴回味,昨儿夜里里长献上来个嫩汪汪的雏儿,那小模样生涩得很,问了才知道,今年才十三,战事中死了爹妈,舅舅姑姑又没个善心人,正好里长要挑女人巴结驻军,舅舅便将她推出去。

  趴在chuáng上只会哭,没甚趣味。唯独一身皮子长得好,稍稍用点子力气便红一块紫一块的,看得人兴奋异常。

  不过轮到他手里定然不是第一回了,好在蒙人不在乎这些,瞧她可怜,往后带回去养在家里也不算坏。

  男人聊起来荤素不忌,不多时帐内已是嘻哈声一片。

  忽而帐外有小兵来报,咽着口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将军,顺贼降了!”

  ☆、第37章 夜奔

  第三十七章夜奔

  前些日子热到顶了,过了大暑忽然bào雨连城,好不容易晴上一个下午,云意伏案的小窗边迎来不速之客。

  “喵呜……”

  莺时听见猫叫,登时打起jīng神同它对峙,小心翼翼走近来,叉着腰挺着背,活像个大茶壶,“好你个小畜生,打你你不怕,今儿还真送上门来!看我不收拾你!”

  小猫儿当她耳旁风,嘴里衔着一大块风gānròu,不晓得从那家屋檐下偷来,一路跋山涉水叼到云意窗台。

  莺时惊呼,“呀,这小畜生还知道报恩呢!”

  云意伸手摸了摸小猫儿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叹声道:“多数时候畜生比人更懂得知恩图报。”她有无所指,莺时分辨不清,然而人一旦心中有鬼,便时时作祟,听不得见不得,猜忌犹疑都似藤蔓疯长。

  她心有愧,只想逃过眼前。云意挠着猫下巴,斜睨过来,“去厨房找几只鱼gān来,投桃报李,我也该知恩图报不是?”

  莺时连忙应是,匆匆跑出小院。

  分明为露破绽,却胆量全无。

  云意照旧将铜陵打开,纸条上约定了时辰,需阅后即焚。再找来篆刀,将风gānròu剖开来,里头藏着一只白瓷小瓶,她紧张得四下环顾,见无人偷窥才将瓷瓶收进腰间香囊。

  小猫儿没等来鱼gān便掉头家去,可说是尽职尽责。

  云意摊开掌心,等凉风chuī过,湿淋淋都是汗。

  “咦?那小猫儿这就跑了?”莺时真端了一碟子鱼gān进来,闹得满屋子腥味儿。

  云意摆摆手,不耐烦,“拿出去拿出去,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莺时心下委屈,又不敢抱怨半个字,便就端着一盘子鱼gān躲到墙角去哭。

  早几日听曲鹤鸣说,陆晋已然进驻龚州城内,按说不日就该折返,但至今消息全无。当时曲鹤鸣不yīn不阳地刺她说:“怎么二爷才走了两个月你就等不得了?”

  云意根本不接他话茬,捏一柄樱糙色缂丝团扇,与他谈起张君度的《栖霞山图》,现如今正挂在玉清殿内,只是不知李得胜那群泥腿子会不会又昏了头,拿诗画经书烧柴煮饭。

  这事儿他们在安徽已经gān过不少回,真真教人扼腕。

  曲鹤鸣赞张君度景与人俱佳,形神皆jīng,散聚得宜,皆具天然逸趣。

  两个人少不得将“吴派”诸位都讲评到位,曲鹤鸣中意文徵明,因其书画俱佳,乃本朝之冠,所书《千字文》四体,楷法绝jīng工;云意则偏爱仇英,布局宏大繁复兼具明快清朗,绘建筑工致jīng确而不刻板,山石勾勒中兼施皴擦点染,规整中见放逸。

  每每不觉日落,好在云意将吃饭看做天大事,半点耽搁不得。若不然真得聊得个废寝忘食,通宵达旦不可。

  这一日曲鹤鸣怀里揣着一只镂空雕花的金丝楠木画匣,兴冲冲跑进院里,一个不小心便被人点中xué道,半步也挪不出去。

  绿萝藤下泛着温柔谜题,美人倚在斜背躺椅,一只丝面猫戏chūn团扇遮住了脸,只留下娇艳yù滴的唇,日光下晃花了他的眼。

  他傻傻呆呆成一块烂木头,等到莺时惊呼才能解封。

  莺时连忙行礼,“奴婢见过曲大人——”再回头担忧地向云意身边望,暗暗骂这群西北乡下人,半点规矩不守,没个通报就往姑娘家院子里闯,换做从前,定要拖出去打个半死。

  可恨今时不同往日。

  “我……我来找你家主子说话。”

  云意挪开团扇,自午后小歇中醒来,人还是懒懒的提不起劲。瞧见他,才稍稍露出些许笑意,玩笑说,“咦?小结巴今儿不结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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