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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娇纵_兜兜麽【完结】(71)

  云意低头将玉佛递到德安手里,勾了勾嘴角,轻嘲道:“有意思……”

  “殿下……”

  “嗯?”

  德安试探着问,“要不还是回帐里吧。”

  云意答,“不回,为何要回?看看热闹也好呀。”如此再往人声鼎沸处去,熊熊燃烧的篝火旁,查gān与另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真因着哄小孩儿的一句话而拉开架势,漆黑不明的夜空下比准头。

  陆晋见她来,忙不迭挥手招呼她坐到身边来。而他膝头照旧坐着幸福满足的恩和,另一侧自然还有为了照顾孩子勉qiáng落座的苏日娜。这一日谁也比不上他得意,衣锦还乡,满载;旧爱新欢,满怀。

  云意淡淡瞄他一眼,侧过身去与满头白发的老族长格尔木闲谈,或许是经历得多,无论是战事还是商户往来,与汉人打jiāo道频繁,老人家汉语说得极好,只有少数几个词需要她专心去猜。一时间自咸通年间两地战乱,到玉庆初年的灾荒大旱,无论关内关外、汉人蒙人,老百姓都是连片饿死,民不聊生。再而说起关外生活的头一件大事,即是盐。汉人商贩没良心,一袋盐能抵一两金,灾年更是往上提价,管你是死是活。

  汉人活不下去好歹有官府开仓赈灾,糙原上没得吃便只能献给长生天,随风去。

  陆晋未透露她身份,云意便撇开立场只管顺着他说,没过多久便已结成忘年jiāo,yù以知己之礼待之。

  到陆晋片下油汪汪的烤全羊,先喂过恩和,正要连着小刀送一片给云意时,却发觉身边空出了半个座,原来她整个人都已经偏向格尔木,两人一言一语不曾停过。他“哎哎”两声,没人理,自讨没趣,只好张嘴喂给自己。

  再看眼前,娜仁托雅在热闹与欢笑中献出一舞,回过头来找她的朝鲁叔叔,却瞧见他心心念念只望着汉女背影。气不过,上前来出言挑衅,“额各期也来跳一曲,糙原上能跳舞的女孩儿才是最美的花,额各期不要害羞呀。”

  云意静静看着她,不说话。娜仁托雅觉着这人半点面子不肯给,越发要拉她出来,一赌气便伸手去拽,当即让德安握住了手腕猛地甩开,厉声呵斥道:“放肆!好大的胆子,敢对殿下不敬!”

  娜仁托雅听不明白,只晓得受了欺负,要去找阿爸、找朝鲁叔叔诉委屈。

  没等陆晋说话,云意已伸出手来,由德安扶着施施然起身来,带着笑,冷冷分给娜仁托雅一眼,便侧过身去看老族长,“舟车劳顿,着实乏得厉害,云意这厢先行告退,还望族长见谅。”

  “哪里哪里,身体要紧。”

  云意微笑颔首,再不看陆晋一眼,转身便走。

  他远远喊上一声,要跟上来瞧,被云意一句,“你不许过来!”钉在原地,场上能听懂汉语的再没一个敢出声。

  回到帐中,云意问德安,“玉佛呢?”

  德安从袖中取出玉佛来,递到云意身前。

  “扔了——”

  “是。”

  她再问,“我记得你gān爹身边原有几个特能孝敬的大盐商,北边如今还有人走动么?”

  德安道:“有的,奴才记得有个叫王进原的,就是做南北买卖。”

  云意道:“回头让他抽空走一回特尔特糙原,给几袋子盐把方才那个娜仁托雅买回去,事成支会你gān爹给他讨个官职,多往关外走动,往后有的是好处等着。”

  德安垂下眼皮,应道,“奴才遵命,这就去办。”

  ☆、第84章 假装

  八十四章假装

  齐颜部位于京师与乌兰城之间,北边正对北元蒙人,位置特殊,战略上敏感之极,应为兵家必争之地,换个说法,则是多灾多难夹fèng求生之所。

  因而在此地生息繁衍的齐颜人xing坚忍、勤而善,虽不与北元为舞,却也撇不开身上蒙人血缘,歌舞骑she生成本能,马上马下风姿绝艳。

  云意就是听着这样绵长悠远的歌声,缓缓梳着发尾,静静入了神。头一次,她羡慕起陆晋,茫茫人世间,苍苍岁月里,尚有一处净地,一个遥远故乡,可用以期盼、怀想、憧憬,以及在茫然无措或走投无路时逃避藏身。

  而她的家乡成废墟一片,高高宫墙再也筑不起寂灭的心房。

  他们欢笑,他们起舞,他们歌唱,而她在喧天的热闹里陷入前所未见的孤独,无力感像是漆黑浑浊的水,一点点将她湮没,一寸寸bī她窒息。在灭顶之前,她留着最后一口气令红玉与德安退出帐内。

  帐中只剩下她一人,深入骨髓的孤独令人无法呼吸。她坐在妆台前,攥紧了衣襟,眼睁睁看着西洋镜中苍白脆弱的女人慢慢被命运击碎,她灰败、凋零、急促喘息。

  他们在唱什么?特尔特糙原的花朵,美丽的琪琪格,天上明月地上溪流比不上你璀璨笑容。

  眼泪无声低落,一颗颗坠在红木台面,化开,再化开,分流四散,各自飘零。

  她被莫名袭来的疼痛折磨,疼得蜷缩了身体,低伏在妆台前,佝偻好似一瞬间老去,留人间一具枯槁gān涸的身体。

  自始至终她没发出半点声响,因此疼痛益发剧烈,伤口更显深刻,她的痛苦无法弥合亦无人可诉,孤独似yīn云笼罩,如影随形。

  “都站门口做什么?你们主子呢?”

  “殿下嘱咐要一个人待会儿……”

  “让开,还拦上爷了!”

  云意听见声响,早已经擦gān泪,洗过脸。除却眼眶微红,声音浑浊,再没有其他破绽。

  陆晋不顾阻拦撩开帘子走进帐中,云意的发尾已然梳通,略侧了身子轻声问:“都散了?”

  “散了。”他懵懂中已觉出不对,无奈慧根不具,参不透女人海底心。

  “那便歇着吧,我叫红玉绿枝进来伺候。”她站起身,绕过陆晋,没能给他多一分关注。

  就是在男女qíng爱上再如何迟钝,这会子也得幡然醒悟,一把握住她手臂将鸭青色睡袍下面娇小可怜的人带进怀里,捧起她的脸,他半眯着眼睛,仔仔细细读过一遍,以一把极其诱惑的低哑嗓音贴近了问道:“哭了?”

  云意垂目看他被酒水沾湿的襟口,淡淡道:“风沙大,揉红了眼罢了。”

  陆晋却不信,陪着小心试探道:“是我做错事了?”

  她咬着下唇,不说话。

  他继续追问,不肯罢休,“你叫我停在那儿不许走,我该追上来才是?”

  “这话不妥,原不该在人前如此任xing,云意这厢向二爷请罪,还请二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这一回……”

  “我不喜欢。”他看着她的眼睛,写满了愁绪与无助的一双眼,令人心酸,“我不喜欢你跟我说这样的话,我喜欢你生气,你发火,你咬我骂我都好,就是不许再说这种话。”

  她撇过脸,依然淡漠,“二爷喝醉了。”

  “知道你不喜欢,我现在都是量力而为。总不能喝个烂醉,回头来折腾你。你经得起么?”他话语中已带着玩笑,企图化解她眉心驱不散的哀愁,不想到最后只是徒然。

  她qiáng颜欢笑,“确是经不起,谢二爷体谅。”

  “顾云意——”

  “二爷能放手了么?五六月热得很。”

  “你——”一股气胸口里乱钻,他深呼吸再深呼吸,几乎就要被她轻轻巧巧一句话气得胸膛炸裂。他有火没处撒,不得不傻兮兮绕着帐子绕圈。等好不容易缓过这口气,再看云意,竟已经歪倒在榻上,半梦半醒。

  好家伙,他今晚非得跟她掰扯清楚不可。当即找了个小马扎坐到chuáng边来,把歪倒的小人扶正坐稳,拿出师傅考学生的架势来,困住她双手,严正以待。

  “跟我说说,今儿究竟为什么生气,又为了什么躲起来一个人哭,不说清楚今晚上咱们谁也别睡。”

  云意掀起眼皮,不耐道:“这点子事也要说明白,就没见过你这样烦人的,自己想!”

  他若是能自己想通关节,又何必追问于她。

  再要问,她一个字不回,留下他冥思苦想,求解不能。过不多久灵光闪过,一拍腿,“吃醋了?qíng歌都是旁人唱,我可一个音没开口,就等唱给你听呢。”

  云意歪着头,抬了抬眉毛,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他便退开三步,单膝跪地,张开双臂唱起来,“斟满了马奶酒轻轻的举过头,扭起折腕舞挥动红彩绸,你百灵鸟似的歌声甜透了chūn秋冬夏;姑娘啊,骑上白鬃马跟着风儿走,我愿做你身边一只小羔羊,愿做你手里的格桑花,愿做你白马,陪你去天涯……”

  他的声线低沉,伴着帐外未能休止的马头琴,仿佛真能飘去天之涯海之角,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但,今日握得紧紧的两只手,能共此日夜多少年,谁也不知答案。

  她看着他笑容灿烂的脸孔,不知为何泪盈于睫,心中盛满了不能言喻的qíng感,是酸也是甜,是苦药也是蜜糖。

  “怎么了?”他变了脸色,匆匆站起身,长臂自她腋下穿过,将她整个人都抱起来,一手垫在臀后,一手扶住背脊,如同今日对待恩和。“唱得不好,把你吓住了?”

  云意摇头,眼泪自此落了满腮,她不说,他还要问,她便一把环住他肩膀,小脑袋靠在他颈上,眼泪湿润了男人gān燥粗糙的皮肤,她哭得越发伤心,止也止不住。

  他全然无措,思来想去,末了当她是奶娃娃,一边拍着背一边绕着帐子走,用低哑醇厚的嗓音哄着她,“别哭,哭什么呢?外头听见了全当我欺负你呢。”

  “就是你欺负我……”

  “好好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究竟错在哪里,到现在还没想明白。

  她抽泣着,带着哭腔说:“再唱一个……”

  “还唱呢?”

  “怎么?不乐意?”

  陆晋忙不迭答应,“乐意,乐意之极。”

  随即清了清嗓子,正正经经唱起来,“两只小山羊,爬山的呢;两个姑娘,招手的呢;我想过去呀,心跳的呢;不想过去吧,心想的呢;两只小山羊,吃糙的呢;两个姑娘,在等我的呢;白天过去吧,有人看的呢;晚上过去吧,狗咬的呢——”

  唱完得了个判词,“下流又无耻。”

  “好好一首歌怎么又下流了?”陆晋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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