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宣前些日子吃饭时咬伤了舌头,今日不敢吃辣,只用清汤锅底涮了肉蘸着麻酱吃。他舔了舔唇,笑着道:“我觉得麻酱很是香浓。”
姜菀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人一旦吃饱了便有些昏昏欲睡。她又坐了会,这才打起精神同众人一道收拾。
等回了房,姜荔还是一副精神百倍的样子,在烛火下摊开了宣纸,说要趁着不困将夫子布置的作业写了。姜菀便先去洗漱了。
等她回来,姜荔依然专注地坐在那里,握着笔,面色严肃地写着一笔一划。
姜菀在她身边坐下,偏头看过去。
姜荔幼时短暂地学过一段时间的书法,不过后来学业中断,她渐渐也手生了。直到去了学堂,才在苏颐宁的引导下重新开始逐字练习。
看着姜荔写得专注,姜菀心念一转,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那本字帖,就着亮光翻看了起来。
可以看出,顾元直在编写此本字帖时充分考虑了初学者的诸多问题。从落笔的力道到笔触的轻重深浅,他都在例字旁添有详细的注解,简单易懂。
同时,一些常见的错误和不良习惯,顾元直同样标记了出来。
姜菀轻轻翻动着,指尖摩挲出沙沙的响声。不得不承认,这本字帖确实比她先前买的更实用。
她心底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初穿越时,她忙着解决各种糟心事,根本无暇安排自己的生活。当初买那几册诗文集和字帖,固然有为生意考虑的因素,但其实也是她内心深处的一点爱好。
可惜自打忙起了生意,姜菀更加顾不上这样风雅的爱好了。她想起那日光临食肆那位颇有文人气度的老者说过的话,不由得微微叹息。
或许,自己真的可以试着在书法方面多加研习,深耕其中?
“阿姐,你又买了字帖吗?”姜荔写完一页字,搁下笔揉着手腕,正巧看见姜菀对着那字帖出神。
她眨了眨眼,语气有些低落:“从前阿娘曾说,阿姐于书法上悟性很高,可惜后来没能学下去。”
姜菀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自己脑海中似乎并没有这段记忆,遂问道:“阿娘何时说的?”
姜荔的声音低了低:“阿娘在病榻上说的。那时,阿姐你忙着支撑原先家中食店的生意,白日里不得空,我陪着阿娘的辰光便多了些。”
“那日,你给阿娘熬好药,看着她吃下去后又急匆匆地离开。阿娘端着空的药碗看着你的背影,忽而便苦笑着与我说了这句话。”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姜菀心底也有些悒郁:“阿娘她......”
她想起徐蘅那本日记里娟秀的字迹,幽幽叹了口气。
姜荔又开始继续写下一张大字。姜菀看着她,目光渐渐变得空泛。
*
趁着晨起尚未开张,姜菀嘱咐周尧与宋宣将大堂的一些破损不堪或是摇摇晃晃的桌椅搬走,再大扫除一番。
她站在门口打量着大堂略显逼仄的空间格局,心中默默思量着什么。
之前食肆生意最好的时候,由于店内空间有限,用餐高峰期常常没有空位置,以至于一些来晚的食客只能站在门外等。若是遇上雨雪天,这等待的滋味就愈发不好受了。
食肆进门处与用餐大堂中间以一架屏风隔断。进门处除了柜台,剩下的空间说小也不小,若是放上座椅,大约也能坐八九个人。姜菀思忖着,若是在此处简单设几个座位,便可以减轻一下高峰期等待的客流压力。
而食肆外,之前夏日的时候,姜菀曾让周尧在门口用竹竿和旧藤席搭过一个简易的遮阳棚,以供炎炎夏日排队等候的客人避暑。若是想遮雨,在藤席上方加盖一层油布,应当也可以起到遮雨的效果。
姜菀越想越觉得此举可行,便从库房里寻了些规制大小大致相同的椅子摆在柜台一侧,又叮嘱宋鸢和周尧外出采买时顺便买一些油布回来。
午后下起了大雨,这个时辰食肆内客人很是稀少。姜菀埋头在柜台后整理着今日自县学反馈来的食单,一面翻看着,一面在纸上记录,从而定下明日的盒饭菜品。
食肆门被人推开,宋鸢和周尧合力将买回来的东西在进门处放下,这才收起竹伞,摆弄了一下淋湿的衣裳。
宋鸢抹了把脸道:“这会子的雨可真大啊。”
她和周尧眉毛眼睫上皆坠着雨珠,姜菀翻找了一番,从柜台后转过来,递了干手巾过去:“擦擦吧。撑伞竟也不管用吗?”
宋鸢擦着脸颊道:“这一阵子雨下得很急,我们又急着回来,一路小跑着,便淋湿了。”
随着她的话,姜菀也透过窗子看见路上不少匆匆忙忙的身影。她见不少人正站在自家食肆窄窄的房檐下避雨,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便推了门道:“外头冷,各位可以进来坐一坐,待雨停了再赶路。”
几个正在避雨的人看清了食肆内摆着的空椅子,实在被冻得打颤,便没再推辞,进来坐下。姜菀又给他们各准备了热茶水,暖暖身子。
另一边,宋鸢将竹伞拎起,打算拿到后院去晾着。她摆弄伞柄时,没留神伞面上有细碎的小水珠飞溅出来,恰好落在了柜台上方摆着的一摞账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