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督主还是收起你那同情心吧。”
殷姝一怔粉唇嗫喏,李钦说的不错,她的位置,绝不该有泛滥的同情之心。
可……
顷刻,自旁道追出来几个身着团衫头戴三山帽的太监,个个身形不高却凶神恶煞,朝那女孩扑去。
“小浪蹄子人竟跑到这儿来了!给我抓住她!”
柔弱的花季少女自不是对手,很快便被两人狠狠钳住了臂膀,闻那人又冷冷喝道:“今日入宫,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竟还敢跑!”
少女已是堕入深渊的绝望,她怎愿进宫去服侍那无能昏庸的帝王!
据说,那宫里头女子的尸体三天两头的往乱葬岗抬,皆是在床笫之间受辱致死!
她将最后的希望置在那马车之上的绯衣小少年之上,她认得此出行阵仗,乃当今权势惊人的东厂。
“大人!您救救我吧……民女愿为您做牛做马……”
少女痛苦哀戚的声线一声一声往心里钻,殷姝想起了自己,若自己不是得运有哥哥的庇佑,只怕亦是如此可怜——
她想了想,终是下了马车,自己虽不能救她,抚她一把倒是可以的吧。
然在将要扶起那少女之际,震鸣声忽踵而至,一次一次踩在地上,似震着地都在晃动,仿有山崩地裂之势。
殷姝疑窦抬起眼来,遥遥看见一众精兵良锐黑压压的自宫门铺卷而至,而为首汗血宝马亦是威风凛凛,其上居高临下之人,便是顾缨。
殷姝有些心慌,马上都要早朝了,顾缨如此是要去哪儿?
他为何要带如此多卫兵出行?
如此动静,激得枯叶飘摆,饕风猎猎,寂寥的空街威慑逼人。
顾缨也似瞧见了人,唇角微扯出一丝笑来,他翻身下马,步步朝殷姝逼近。
男子身上滚着织金的大红曳撒耀眼霸道,他幽幽道:“离得远了没看清,走近些看竟是殷小督主,幸会幸会。”
男子言语算得上谦和,可却未有同职行礼之意,殷姝将拱起的手放下,见人目光直辣辣盯在自己发顶。
骤起的寒意让殷姝全身有些止不住的发抖,她还没忘记此人碾她手掌时便是这副神情,这副语气。
在空中翩跹的枯叶已躺至地面,又被男子硬生生踩在了脚下。
方才还叫嚣狰狞的两个太监在他面前俯首,“拜见顾督主。”
殷姝反应过来,她竟险些忘了,奉旨抓妙龄少女入宫的,便是西厂。
只见顾缨目色无动,视线仍未移开,忽而,又极寒戾笑了一声,冷冷道。
“殷小督主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不久前在太子东宫可见过呢。”
他可没忘,此人当时还是一身份存疑的小太监,岂料当真竟是殷不雪的亲兄弟。
顾缨咬了咬牙,若非有那姜宴卿在,他早已将其抓回了西厂!
男子面上的杀意四射,殷姝脸色白了又白,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她竭力抬了抬嘴角,苍白的苦笑,却比哭还难看。“怎会不记得顾督主呢?”
“呵,”顾缨总算将视线移开,朝身旁人斥道。
“没用的东西!抓个女人都磨磨蹭蹭!”
“督主饶命!这就将人带回去!”
说罢,两个太监急慌忙对视一眼,似要证明什么,连一左一右毫不留情揪住了躲在殷姝身后的粗布少女。
“大人!大人……救我!”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不大的少女已被死死捂住唇往宫门拖曳拽走。
“顾——”
殷姝下意识想阻拦,在男子视线掠过来之际,又顿时失了底气,“顾督主……”
殷姝心底有些苦涩,她想救那女孩,可她再已无能为力了。
她绝不是顾缨的对手。
她眼看着那少女的泪大颗大颗滚落,饱满希望的眼最后置了深渊的万念俱灰。
殷姝心一咯噔,有些不敢再看。
忽而,闻顾缨飞扬又嚣佞的声线又在耳边响起,他带着阴柔莫测的森笑,道:“今日顾某有皇命在身,督主咱们改日再叙。”
话音落下,人踩着地上枝叶悉索作响,阔步离开,待翻身上马时,落在殷姝面上的目光仍是透着深厚的杀意。
很快,黑压压的一片在眼前消失,殷姝松了口气,又想起方才那女孩的哀默心死的模样……
“小督主还是赶紧上车吧,”
李钦扯动嘴角,道:“耽误了时辰可不好。”
“那、那个……”殷姝咬了咬似花瓣般的唇瓣,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顾缨每日早朝都不去吗?”
李钦幽幽乜她一眼,那神情好像什么都没说,又似什么都说了。
殷姝讪笑一声,也是,顾缨是什么身份?
少女迤迤然将自己爬上了马车,这次并未行多久,车厢外的李钦沉声说了声,“到了。”
纵使一路再做心理准备,殷姝也是不禁心尖一颤,细软的指节只在发抖。
这次是真的到了。
顷刻,门帷被李钦在外撩开,殷姝白着脸,似失了魂的布娃娃般抬脚下去,岂料,腿一软脚一滑,自马上往下坠去。
“小心些。”李钦眼疾手快,攥住人的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