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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妻,本座跪了_糖元炖肉【完结】(149)

  戚无邪松开紧勒马缰的青白指节,翻身下了马,他麒麟蟒靴不染纤尘,却在huáng土沙尘中浮沉脚步,仰头看着空无一人,唯有冷风肆nüè嘲讽的空旷城楼,他不由半阖眼眸,思绪纷乱。

  “明日你在么?”

  “过得什么门?”

  “那落日时我在城楼等你,一定记得抬头看,君不来,妾不还。”

  君不来,妾不还……君不来,妾不还?

  通往晨阳门的归途,他踽踽独行,左脚,右脚,生怕踏错一步,他会遗漏了每一处她可能会在的痕迹,错过那个根本没有归期的欢欺!

  她给了他一线人间希望,最后变成虚妄,她路过他一场地狱风光,却一路走到蛮荒。

  姜檀心骗了他,却未必负他,可戚无邪不管,因为没有人可以再丢下他,他此生只要一个人,谁也夺不走。

  地狱?他就是寿数宣判的阎王,那个蠢丫头即便是死,也只不过是从人间,再度投进他的怀中!

  一阵疾风而起,像破门的冲车,咚得一声撞开了晨阳们紧闭的红漆大门,门重重砸在了砖墙之上。

  其声压抑,如怒吼低偃之风,带着拔地而起的怒火,彻底点染了那一抹赤红的艳色之袍。

  青丝张扬,一缕发丝横起,遮挡了戚无邪此刻瞳眸,他听见一阵马蹄声迎面而来,听见滚鞍下马的暗卫纷纷跪地,他听见他最不想听的话:“主上,檀心姑娘在qíng花孽海……死了”

  “……”

  太簇低首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他甚至不能想象主上的表qíng,他本想说得委婉一些,或者说些宽慰的话,在马背上逆风乘骑之时,他打了满肚子的糙稿,末了一句都说不出来,除了最简单的“死了”他觉得多说一个字,就是多扎一把刀子。

  戚无邪出乎意料的勾唇笑了起来,他眉眼刻骨冰冷,笑声却轻若竹风,靡音九曲,尾音逶迤绵长。

  他薄唇倾吐,可一张嘴,话便被疾风chuī得四散飘零,像是qiáng撑着的纸人儿,里头只有骄傲撑起来的一副空壳。

  “死了?探过气息了?把过脉了?本座尚未回来,谁准她……死的?”

  “……檀心姑娘躺在白玉矶上,一动不动已经两个时辰了,属下无法接近qíng花池,所以”

  “一动不动就是死么?”

  “主上!檀心姑娘虽然换了血,可伤口排异,根本止不住,这么两个时辰,早就把血放gān了!”

  太簇理解他的心qíng,主上并不是一个逃避的人,他万事皆在掌握,决胜千里之外,从未有qiáng撑的时候,他的狂妄桀骜是实实在在的资本,是逃不出五指山的自信,可如今,他掌中空空,心中冰寒,拿什么再端持着人间阎王的架子?!

  只是一个心碎之人罢了!

  “主上!快去吧!只有您能进qíng花池,檀心姑娘即便是死了,也绝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那里头躺着,她的血您知道,再不去,qíng花吞噬,怕是连面目都瞧不见了”

  “太簇……”

  戚无邪苦涩笑着抬手,拍上了太簇的肩,喘着渐渐急促的鼻息,他心中很空,手掌却很慢,这种憋在胸口的难受,得不到他一丝承认,只有发泄,才不会被发现。

  手下一掰,险些捏碎了太簇的肩骨,往墙上一甩,戚无邪横臂在他脖前,扼住了他呼吸的:“你知道了什么?你又做对了什么?”

  太簇憋得脸面通红,下一刻便要厥过气去!

  他瞪着眼睛,望进戚无邪眼里疏淡游离的黑,他的qíng绪不再隐忍,可也没处爆发,他将自己拆碎啃噬,撕扯心肺,可即便如此自受折磨,也不叫旁人看去一分凄惨的模样!

  这就是戚无邪,你永远不懂他。

  指骨泄了力道,太簇如蒙大赦,他捂着自己的咽喉不断咳着,从墙面滑到了墙根,再抬眸,戚无邪已孤身一人,迈上了清冷无人的大街,寒风瑟瑟卷起他身后的大氅,脚步滞涩,踽踽独行。

  那下一道伶仃斜影,狭长yīn暗,却仍不及他心中一道伤口来的深。

  *

  qíng花孽海中,qíng花萎靡耷拉着头,它们远离着白玉矶,径自簇拥在别处,故戚无邪走进离恨天时,那石矶上的人是那么的醒目扎眼!

  她的手浸在血水中,面色廖白,已无半点生气。

  湖绿色的撒花烟罗衫,她最爱的罗裙。

  犹记得那日闻香楼戏耍,她满腹不甘穿着艳丽红袍,可她不知,他也曾回身买了那件湖绿宫裙,可拉不下脸,所以一直收藏,未能送出。

  如今那绿色罗衫终是被血染成了红色,既是她喜欢的湖绿,又是他偏爱的艳红,老天终于给了一份合适的妥协,却在如此残忍的时刻。

  戚无邪踱步走到了qíng花池边,他可以轻松淌过血水,剥开qíng花,甚至是躺在独木小舟里,惬怀自乐的滑到白玉矶边,以往的顺其自然,却成了此刻最大的痛。

  他回不去了,清楚,明白。

  可那又如何,逆天,随意。

  解开系在脖下绒绳,脱下身后的大氅,戚无邪一撩袍摆,一步一步迈进血池之中。

  他曾以qíng花之主的身份,冠以这片毒花丛,嗜毒嗫qíng的权力;终了,他忤得了天,逆得了命,却违抗不过从前自己顶下的“qíng花铁律”——唯有赤心麻木才是qíng花主人,爱yù贪嗔动qíng之人,擅闯者,死之一字。

  可笑之声从喉头而起,带着溢出的鲜血滑过他的下巴,只有皮肤见证血得来去,待它落上红袍,便又消失无踪,像一件不小心遗忘的小秘密。

  戚无邪脚下跌撞,他记忆纷乱,尤记贺葛可人愿为他赴死,受尽苦楚,倒在了qíng花池中,他那时冷眼旁观,不曾尝过这撕扯心肺,骨骼俱痛的滋味。

  这种痛不似剜ròu刮骨,亦或者是针扎刀刺,qíng花的痛,是叫人分辨不出的迷惑,正如此时的戚无邪,他迷惘了,不知道为何而痛,为了qíng花蚀骨,还是为了檀心之死?

  感受到唇上一阵血腥温柔,戚无邪不由嗤笑一声,他抬手抹去了鼻下流出的鲜血,沾着指腹血珠子,一如往常般勾画血色唇线,用这份抵死魅惑,撑起了他此刻空dàngdàng的架子。

  他仍是戚无邪,人间阎王……

  咳出一大块血,狠狠攥进了手心,戚无邪眸中一片血红,他死死盯着白玉矶上的“姜檀心”一刻都未有放慢脚步,至至身后有两个人牵住了他——

  夷则烧红了眼角,他别过眼,不敢看戚无邪嘴角上的殷红,他匆匆道:“主上,先回去吧,总有办法进去,切莫拿自己的命去赌”

  “夷则你说那么多gān什么!还不快走!”太簇忍着胸口的气血翻涌,喝令夷则带着主上先回去,别三个人都jiāo代在这邪门的池子里!

  可太簇话音才落,离恨天突然一阵爆破之响!

  084 qíng花结果,立地成魔

  可太簇话音才落,离恨天突然一阵爆破之响!

  只见绕着池子四周皆是黑黢黢的“水底龙王袍”,这是用牛膀胱做成的炸药,熟铁制成,其下用木板承载,引火线又套以羊肠,他们藏在水下,等点燃后,威力无穷。一个接着一个沉在qíng花池底,火线从一头齐齐点燃,随后分散而开,一时间池水掀起血腥狂cháo,碎石飞溅,整个离恨天像是地动山摇一般!

  墙角火盆坠地,火星四溅,墨玉之壁离开一道一道深痕,夜明珠从墙上滚落,在地上砸成了粉末。

  爆炸愈演愈烈,邪毒的qíng花被炸得四分五裂!

  它们jīng叶俱碎,痉挛着在地上不断抽动,吐出艳红色的花汁来,前一刻还在无谓挣扎,下一刻便花枯叶萎,变成了蜡huánggān瘪的花尸。

  血水流满了整个离恨天,它溅在戚无邪的衣袍上,溅在他的面上,玷污了他素来在意的无俦美貌。

  长眉越蹙越深,渐渐锁成了一座牢,无人看清了戚无邪的动作,只见他手一翻,便轻松脱离了夷则和太簇两个人的钳制。

  红袍逆着火光四溅,迎着迸裂砖石他缓步上前,只听耳边最后一声巨响声,白玉矶已经然被火舌吞噬,炸成了碎石齑粉,它地冲击力掀起了血水巨làng,铺天盖地溅了他一脸一身。

  他明白,面上的那股猩热,它是小丫头血ròu分崩,尸骨无存的示意……

  没人再骗得了他,不必说姜檀心还没有死,说她不过躲在了一个地方休养时日;没人再瞒得住他,说姜檀心依旧还活在人世,她脉搏尚存,鼻息犹在,只是要寻一个四海神医,寻一份千年难求的救命药引……

  不必骗他,不必再许下一个永无归期的约定,他看见了,也感受到了,那是她粉身碎骨后,溅在他身上的魂!

  对他来说,qíng花孽海是一瞬间坍圮,但心却是一点点地碎,连痛苦都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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