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这庙。
所有人提起它的时候都一口一个“破庙”,她还以为这里不过是个一间屋的不起眼小破屋。谁知真到了这儿,才发现这里占地颇大,共有平地五阔三进,前后屋舍的屋门都有封闭的走廊相连,浑然一体。其间柱子各个都是几人合抱那般的粗,显然当年也是用心建造的。
只不过许是这些年没有人去打理它了,年久失修变得破败不堪,廊檐柱子梁壁皆褪色,墙皮斑驳缺失得一块块,十分难看。原本应当供奉着的佛像,此时已经搁置在了屋中角落布满灰尘缠绕有蛛网,仔细去看,甚至能够瞧见小蜘蛛在上面勤奋耕耘着。
但即便它这般的衰败情形,也不难根据屋内情形想象得出当年是个怎样香火鼎盛的繁华景象。
午思见状叹了口气:“傅小将军他们守在最外间是最妥当的。”
王庆海环顾四周,听闻她这般的叹息不由暗暗颔首。怪道那些人都堵在外头那间守着,这个地方只最外一进的屋子有一扇大门,其余房间均无门,每两进间只有封闭着的走廊可前后通过。因此,除非从窗户出去,不然的话,后面两进的人都得来到最前头一间通过大门才能出入。
而以这边人的功夫来说,无论哪一方的人想要破窗偷偷逃跑,都躲不过其余几方人马的耳目。
王庆海大致了解罢,蹲在地上瞧了半晌,啧啧惋惜:“可惜脚印已经乱了,到处都是踩踏的泥灰,无法推断当时是个什么情形。”言下之意,脚印没有像车辙保存得那么完整,是个遗憾。
龚家侍卫为首那个络腮胡不屑撇撇嘴:“不找银子,专看这些泥土印子,你们可真不愧是傅家寻来的人,个顶个的厉害。”
方峦进当即就要和这个人理论。
王庆海拉了他一把,摇头低语:“不值得。”想想又道:“事情比我想象得容易。”
他本以为龚相那边派来的人多么得用。结果一试才发现,寻常草包而已,无需太过费心。
大概是离京城颇远,龚相无法时时刻刻盯着在这边安插的人,这些人便自觉背靠大树好乘凉,俨然将自己当成了本地一霸,渐渐自视过高肆意妄为起来。
王庆海朝门里的方向轻轻推方峦进。
方峦进不敢和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大理寺卿硬杠,只能顺势走了进去。
王庆海堵在门口温和地朝络腮胡笑笑:“不知阁下在哪儿高就?”
络腮胡不得入内,冷哼道:“吾乃龚把总,家中长辈因着同姓得了相爷赏识收为养子,如今在北直隶做守备。”
王庆海“哦”了声。原来眼前这个人不是龚家侍卫,是穿上常服披了龚家皮的武官。倒是他们错认了。
小小七品而已,不足为奇。
不过大部分地区的衙门和卫所即便不相辅相成,却因都在一个地界上行事,也不至于水火不容。
可此地显然不是如此。
他瞥了眼屋内谨小慎微的良槐知县,摇头叹口气。见那龚把总没有坚持入内而是转身回到外头,他方才顺势进入屋中。
北方的暑日干燥闷热。好在此处靠北,倒是增了点凉意。屋内乱做一团,四处搁置着杂草团和木板。那些木板有的甚大,是拆下来的门板。有的颇小,是桌案劈去桌腿而成。
龚家和衙门的人都还能轮换,能够轮流归家休息再换下一批来。可押送军饷过来的人却自始至终都是同一帮人。显然这些都是他们居于此处临时的“床铺”。好在天气比较热,虽地方十分简陋,草草将就些日子也还过得去。
屋内比外头还热了几分,弥漫着闷出来的汗味,仿佛梅雨季节晒不干的衣裳散发着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拧眉闪避。
此次京城来的一行人都下意识朝傅小将军望了过去。
只有午思却是眼眸略扫之后,暗自咦了一声,目光落在了傅小将军身边的那短衫打扮的人身上。
那人穿着褐色粗布衣裳,三十多岁的年纪,眼眸清亮五官英气,可是看那身材与腰身,分明就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可她穿着的明显和傅家军的衣裳一样,军中几乎不可能出现女子。难道她是傅家家眷?
午思正这般想着,对方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互相略一颔首便错开了目光。
这边傅荣添看到了京城为首之人,当即大惊,撩了衣袍下摆就要去跪。却被嵇崇涧长腿一迈三两步上前给扶住。
“叔父近日可好?”嵇崇涧低声问他:“一直居于此处不得离开,可还习惯?”
第50章
太子殿下这一声“叔父”来得太过突然。傅荣添怔了片刻方才开口:“尚可。我们本打算北上, 带足了干粮和水,即便没有挪动地方也还算充足。”顺势站直身子。
嵇崇涧扶了他去旁边掉了漆的椅子上落座:“还请叔父与我讲一讲你们遇到的蹊跷事。”说着眸中寒光闪过,扫向屋内其余人。
除去傅家军外, 屋中还有十几名穿着与他们相仿衣裳的粗壮汉子。这些是傅荣添雇来与傅家一同负责押送银两的镖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