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郁仪道:“先去延英殿。”
福宁应是,他偷偷觑着赵郁仪有些不郁的面容,犹豫了好久才出声,“那,江娘子那边……”
赵郁仪阖上眼睛,“全部交由尹良娣过问。”
福宁心一惊,刚想应下,又听见赵郁仪冷淡的声音,“日后有关她的事,都不必再同我说。”
福宁不由得诧异望去。幸而此时赵郁仪已把目光投向车窗以外,那里是一片巍峨壮丽的宫阙,绵延数里,恢弘绮丽,恰巧有一行大雁展翅飞过,灿灿金光正跃动于万千琉璃碧瓦之上。
然而,不止福宁为难如何安置若微,怡和殿内的尹念舒,也在为此事忧虑。
“怎么把这样的难事予我。”念舒喃喃自语,“真叫我里外不是人……”
灯草看着神情忧虑的念舒,不禁道:“这有何难的?您给她收拾出一处宫殿便是了……宫里别的不多,就宫殿多。”
念舒微笑看她一眼。“你说得倒轻巧,宫殿我可以安排,但位分呢?食俸呢?我能安排这些吗?”
灯草嘟嘟嘴,“殿下先前不是说是给承徽的位分吗………这都快赶上您了!”
念舒好无奈,“你自己都说是先前了!”
灯草眨巴眨巴眼睛,“也对,殿下的心思变得可真快,真叫人搞不明白。”她又有些好奇地问:“江娘子做什么惹殿下生气了?话说,殿下也会发火吗?我好像还没见过……”
念舒不由得嗔她,“你说什么胡话,这有什么好见的。”她遥望着远方昏黄的天色,“她也是可怜人……”
“您就是太好心了!”灯草不以为然,“现下江娘子惹殿下不快,说不定是您的好机会呢。您可要打起精神来!”
念舒懒得理灯草。由着她一人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她的好机会吗?她可不想要这样的机会。她只求安稳度过一生就好了。可老天似乎总让她不得安宁……这件事,她到底要怎么做呢?从个人的私心而言,她是不愿意为难任何人的。既然殿下把事情交给了她,她便随自己心意做事吧!
念舒打定主意,便让灯草唤人进来,打算把具体安排同他们一一说清楚。
赵郁仪抵达延英殿时,已经是戌时了。
延英殿是皇帝日常起居之所,偶尔在此处理朝政,召见亲信的臣属,于礼节方面,便没有这么讲究。赵郁仪身为皇帝亲子,又兼国朝副储,自然时常蒙受恩召。此时,赵郁仪方行至殿外,便立马有内侍前来相迎,低声说,“殿下,还请等一等。”他将赵郁仪引入外殿,给他端上香茶,低声道:“圣人正召幸楚王。”
赵郁仪微微点头,“楚王返回长安了?”
内侍笑道,“就比您早一日呢。”
赵郁仪颔首,表示明白了。又听内侍道:“代王亦在宫中……圣人的意思是,晚膳要与诸子一聚。”
赵郁仪不禁讶然,正想回话,忽而听外头传来一阵人声,便寻声一看,代王赵稚珪正兴致勃勃的走进来,见到赵郁仪,一愣,便俯身行礼,礼毕,笑道:“竟不知二兄回来了。”
赵郁仪亦含笑道:“好久不见三弟。”
“我从代地捎了些物什,虽不是什么名贵东西,也是弟弟的一番心意,”代王哈哈一笑,“一会便派人往东宫送去,还望二兄喜欢。”
赵郁仪亦是一笑,正想回答,忽而见代王身后探出两个小脑袋,有些胆怯地望着他。赵郁仪一怔,继而笑道,“四郎五郎也来了?为何不说一声?”便立马让内侍们看座。
代王亦坐下,饮一口茶,道:“方才在路上碰见了,便一同带来了。”说着说着,他亲切地看了四郎五郎一眼,对上代王的眼神,两人都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
赵郁仪自然是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如常地和代王谈笑,谈了约莫半刻钟,都听见内殿传来一阵喧哗声,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是皇帝携楚王出来了,于是站起身,果然下一刻,便见二人在内侍的簇拥下穿过屏风,走出内殿。
皇帝一见赵郁仪,便微笑道:“二郎回来了。”
赵郁仪朝皇帝行过礼,口中道:“幸而未令阿耶失望。”
皇帝含笑望着他,“回来便好。待用过膳,再与朕仔细说说。”
赵郁仪自然应是。
楚王的脸色微微一沉。
又见皇帝把目光转向楚王,代王,而后笑道:“好久不见你们三个一同在一起。今日倒是可以好好陪陪朕了。”
楚王立马应道,“儿臣倒是想日日陪伴阿耶身侧,就怕阿耶嫌弃。”
皇帝便慈爱地看了楚王一眼,摇头叹道:“你就哄朕吧。”他往前走了几步,便看见了行礼后,就一直羞赧站在一旁的的四郎五郎,一愣,而后笑道:“你们两个几时到的?”
四郎五郎有些怯然地看着皇帝。
当初,皇帝与贵妃有所争吵,愤而离开蓬莱殿,之后饮酒而醉,不意幸了前来送醒酒汤的宫人。皇帝不欲惹贵妃不快,第二日早早地便将宫人打发了。不料那宫人竟暗结珠胎,在掖庭悄悄诞下二子。但因恐惧贵妃,一直不敢对外言说。直到二子长到三岁,重病难医,这才闹到御前,为皇帝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