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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青丝-殇情卷_浴红衣【完结】(6)

  清凉如水的夜晚,静谧幽僻的岛屿,箫音穿透的是世间的灵魂。只是这女子的眼中满含的泪水,都随风而逝了。

  "问世间、qíng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个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住了箫声,女子轻轻吟道,声音亦显得凄凉。

  我知道这是元好问的词,说的是失侣孤雁殉qíng而死之事,喻写人间痴qíng男女的真qíng……

  古人说,人生识字忧患起。

  可不是,潘沉之教我识了字,我便能看懂这些缠绵悱恻的句子,然心里却有了一些滋味。

  红尘的翻覆,竟多是沉重。

  "小姐,回去吧,夜深露重,小心着了凉。"旁边的影儿轻声道,她是不明白我为何要来看这个女子,其实本就没有因由,只是想看这样一个女子,是怎样硬生生地将淡定从容粉碎在那纯净的爱qíng中,用独立于世的箫音粉饰苍凉。

  潘夜岛是个多qíng的岛,盛产多qíng的qíng人之泪呵。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涸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风雨……"吟着那词的下半阕,我缓缓走出夜色。

  女子不抬眼看我,làng打沙滩,涛声不断。

  一年了,到潘夜岛一年,每夜枕着她的箫音入睡,从沉之嘴里探知她的故事,这心里便每夜都为她疼得滴出血来。

  她不看我,她恨我,恨潘家的所有人。我不姓潘,可是整个潘夜岛的人都知道我是潘沉之认定的人。

  爱屋及乌,恨,也并无不同。

  她的qíng郎,那个年轻勇敢的将军,带着第三批死士,为潘家去西方沙漠深处的幽灵船求独步天下的三大神剑,一去经年,生死犹未卜。

  食君俸禄,为君分忧。她果断地成全他的赤胆忠心,舍弃而后坚定,余下的,便是自己一身担当。

  "冰菲姑娘,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女人最是心疼女人,不忍她继续憔悴。

  海风chuī拂她的发丝,她握紧长箫的手迸起青筋,良久,道:"八月十五月圆,幽灵船再开,我去寻他,顺便为潘家求剑。"声音坚韧铿锵。

  终究是不平凡的女子,担当最初的诺言,甚至担当qíng郎未完成的责任,一步一步坚持而尊重自己,果决到对自己都残忍。

  我笑,转身,唤了影儿归去。

  这样的女子,这样的气质,那将军,不知是如何人物,可堪配?

  临近中秋,潘夜岛的秋月显得益发圆白,淡淡的几块黑斑,仿佛缎子上被香灰烧灼的痕迹。我临窗而立,眺望在月光下显得清远悠静的那一湾碧水。潘王府的宅子很大,人口却有限,此时尚早,周围却早已是漆黑一片。那湾水中的月亮随着涟漪波动,细碎地破开,又轻轻合上。

  发了一会儿呆,微微叹气,走到案前。案上绛烛落泪,檀香游丝;檐下一双燕子,正绕梁细语,商量不定。

  潘王府的日子不紧不慢,因为潘夫人仍旧是不喜欢我,便连下人也很少过来水月居,反而落了个一味的清净。只有凌雪竹时不时地来骚扰恨恨我一番,然每次都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去,像一个抢不赢玩具的孩子。她的脸日渐消瘦,也该是尝尽凄苦了吧!你遇见沉之比我早,怪不得你不服气;你走进沉之心里比我晚,却由不得你不服气啊!

  潘沉之却是经常来看我,目的明确而专一,总是带了我就走,去潘夜岛另外一头的牛魔dòng,教我魔法武功,杀牛魔怪。

  沉之是一个出色的魔法师,各种绚烂的魔法术在他手里旋转,迸开,美得像一个个不可确定的梦,而我却是喜欢的。

  "点点,你要快点学会冰系魔法,记住我教你的咒语……"

  "错了,要凝神屏气,驱除杂念,才可召唤上古之魔法jīng灵……"

  "魔法师比不得战士那么qiáng韧,需站在离敌人远一点的地方发动攻击……"

  第10节:四。伤别袂(3)

  这中间当然有很多惊险而甜蜜的细节。我习惯了他高大的身躯站在我前面迎着怪物,他也不止一次地亲密的把我拥在怀里。

  日间,他便也是那般拥着我,令我"飞"了起来,往日身边的花糙树木、楼台亭阁,此刻都变做了脚下之物。

  他说:"这就是魔法师最黑暗最神奇领域的魔法--瞬息移动,可以贯通时空的法术,练好了它,日行千里,连马匹都不用。"

  自然兴奋不已,缠着他教我,不媚自娇。

  他搂我停在一个山头上,道:"自然是要教你的,全部教给你,即使有一日,我不在你身边,你便也能保护自己。"

  错愕,迷惑,没由来的担忧因他一句话,一齐涌上心头,看着他,要他给我一个答案。

  他笑了,捏捏我的鼻子,道:"我就知道你要瞎想,我并不是要弃你。我终究是潘家的世子,有些事必须要去做,我怕我去做那些事,便照顾不了你。"

  爱qíng于女人,便是天,便是地,便是全部。

  可是爱qíng于男人,只是生命的一部分。除了爱qíng,男人还有江山,还有家族大业,这许许多多的事qíng,合在一起才是男人的生命。

  让他去,去做他该做的事,学冰菲,学那个女子,学她淡定从容,学她知轻重、肯担当。

  可是,我是白点点,我有自己的骄傲。

  我说:"让我帮你,让我为你分担,让我与你同进同退。"

  我知道,潘家卧薪尝胆,十年了,暗蓄实力,为了不过是有朝一日,重新入主沙巴克城。在潘沉之的心底,家仇国恨一刻也没停止疯长吧。

  十年前,那不过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该是如何心比天高,该是如何纯真无忧。烽火呼啸,烈焰焚烧一切,亲人在面前满身是血,一个一个痛苦呻吟,挣扎着死去,无助的孩子睁大惶恐的眼睛,被战火渐渐湮没……

  潘沉之当初告诉我他们家族的历史时,就那么轻描淡写地带过,可是我知道他心里一定有这样一个碰不得、揭不开的伤疤,那种刻骨的仇恨,只能以血偿还!

  他拥紧了我,望着大海,道:"点点,八月十五月圆,幽灵船便会再开。幽灵船两年一开,前三次,潘家派出的死士一个也没回来,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只有得到三大神剑,才能与欧阳默分庭抗礼。"

  "你要亲自去么?"我看着他,他面色凝重,目光炯炯。如果他去,我是自然也要去的。

  幽灵船,潘夜岛上每个人闻之色变的名字,在西方沙漠的深处,诡异而神秘,万年前曾是汪洋大海,困了一支海怪形成的魔族,力量qiáng大的霸王教主掌控着三把能分别代表战士、魔法师、道术师的神剑。

  沧海桑田,纵然天地颠覆又如何,只要相爱的人一直在身边。

  苦笑着,沉之摇头:"二叔和母亲都不赞同我去,说我是潘家唯一的血脉……二叔要放弃神剑了,可是放弃神剑,怎能与欧阳默对决?"

  我默然了,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些事qíng,是我们无能为力的,千算万算,苦苦挣扎,还是挣不开那注定的网。

  "白点点,你出来!你出来!你出来!"

  "凌小姐来了,奴婢给你通报,小姐,小姐,凌小姐来了。"

  陡然惊醒过来,已有不少泪珠落在案几上,捻了袖子抹去泪,凌雪竹已然掀了帘子进来。她玉面微红,娇喘吁吁,道:"白点点,我本是不愿求你的……可是现下,我表哥非要去幽灵船……我想只有你才劝得了他……"

  听了这话,只来得及焦急,一边往外跑,一边问道:"他现在何处?"

  "在海边口岸上,瞒着我们,想悄悄走。"凌雪竹急急道,紧跟其后。

  心里不是不伤心的,你怎可瞒了我,要弃我独自涉险?白天才与你说,要和你分担,要和你同进同退,可你竟转身便弃我独自去了,你将我置于何地?你怎配得上我的一片赤诚之心?

  不经意的踩空一脚,一甩手,挂在了旁的树枝上,皮ròu裂开来,挤出血沫,新鲜而狂野。凌雪竹一把扶住我,低低叫了一声:"哎呀,你没事吧。"

  我轻轻摇头,直起身来,心里只有一个目的地--海边口岸。泠泠月光下,平日里两个水火不容的女人,却为得同一个男人,携了手。

  第11节:五。出阳关(1)

  我将手指放在嘴里,腥味直漫到心底。

  那是真实的味道。

  到了海边的口岸,一条简单的船靠在岸边,船上一道绿衫的影子,是她,冰菲,冷冷地。

  潘沉之还在岸上,在安抚闻讯赶来的潘夫人。我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潘夫人由两个丫鬟搀扶着,早已哭得上气接不了下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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