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块头和平常不同……小chūn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她一定得把他送到屋子里才行。
李青被小chūn拉着，两个人连滚带爬地回到清涛楼。
等小chūn将李青丢到chuáng上的时候，她几乎已经是个水人了。她嘴唇苍白，头发凌乱，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在松开李青的一刻，她一时不适应，向旁边一歪，摔在地上。
小chūn喘息着，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回自己屋子再死。
“小chūn……”
有一道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小chūn愣住了。
她慢慢回头，那时，屋子门还没有关，白日最后的一丝余晖顺着门槛渗进屋子里，外面云涛翻滚，天地寂静。
小chūn脸上的汗水滑下，眼前模模糊糊的。她看着chuáng上的那个大家伙，嘴唇轻轻张开。
“你刚刚……叫我什么？”
李青坐在chuáng上，他的气力不足以支撑他挺直身体，他的头低着，发丝垂在两侧。
他声音低缓，与其说是在回答，不如说是毫无意识地自己同自己讲话。
只不过，这一次，他讲给自己话，让另外一个人也听清了。
“小chūn。”
……
在那一刻，太阳终于落下山去，夜幕降临。
那是小chūn这一生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流泪，虽然李青看不到。
小chūn说不出自己的感受，她只有一个感觉——值得。
问她什么值得。
都值得，一切都值得。
45第四十五章
小chūn没有走，她留下来了。
心里的那份难以言明的不舍让她回到李青的身边。
小chūn扶着李青的肩膀，声音轻缓又温柔。
“你先躺下……”
李青意识模糊，他开始有些本能地抗拒，但是随着小chūn的一字一句间，他渐渐放松身体，躺在chuáng上。李青的手拉着小chūn的衣裳，一直都不肯松开。
小chūn安置好他以后，自己躺在他的身边。
她太累了，累得除了躺在chuáng上以外什么都不想做。小chūn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睁着眼睛，透着眼帘上迷蒙的雾气看着外面的天。门依旧没有关上，小chūn能清楚地看到无边无尽的夜幕。
其他人都还没有回来。整间清涛院里只有小chūn和李青两个人，李青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身边。小chūn从没有见过李青虚弱时候的模样，她抚摸着李青的脸颊，心叹原来他也有这样脆弱的一刻，这让她心生怜惜。
时光仿佛静止，除了轻柔的风，和李青微弱的喘息，小chūn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小chūn也慢慢睡着了。
在夜里，李青的身体恢复的比白日快了许多。对他来说，夜是完美而永恒的屏障。
一阵夜风chuī进屋内，靠着门口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梅茹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chuáng上躺着的两个人。风带起她的发丝和裙摆，梅茹的眼在夜里，显得有些冰冷。
“你瞧了有一阵了。”
梅茹没有回头，贺涵之靠着通廊的木柱上，他没有看梅茹，而是望着通廊外的远山。
静了片刻，梅茹缓缓开口：“你想做什么。”
贺涵之淡淡道：“你这问题好生奇怪。”
梅茹依旧望着屋内的两人，她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好似回想起什么一样，眼神变得有些温柔。她忽然说了一句话……
“所以，才想要做人。”
贺涵之转头看她。
“你说什么？”
梅茹转身，缓步来到贺涵之面前，她抬头看着贺涵之，目光清澈而明亮。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贺涵之挑眉，“哦？”
梅茹：“争夺是所有人的权利，没有人可以阻止你去做你想做的。但是……”梅茹静了静，又道，“如果你不能改变争夺的结果，你最起码可以选择争夺的方式。”
贺涵之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你想说什么。”
梅茹看着他，慢慢摇了摇头。“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贺涵之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自然知道。”贺涵之缓缓弯下腰，贴着梅茹的耳边，轻轻道，“但是，你也要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我离开的时候曾以为这一生都没有机会了，但是我找到他了，他的qiáng大和冰冷让我发狂……如果我得到他，那我就能向所有人证明，他们的决定是错误的。”
梅茹平静地听完他说的话。贺涵之缓缓直起身，他看见梅茹的目光中带着深远的悲伤。
“你……”
在贺涵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梅茹转过身，她朝自己的房间走过去。
走到途中时，她顿了一刻。梅茹没有回头，她只是站在原地，问了贺涵之一句话——
“你道太yīn之气是世间至寒之物么。”
贺涵之：“太yīn属月，凝天地寒凉，在这世上它自然是最冷的。”
梅茹在幽深的yīn影处弯起嘴角，贺涵之看不到她的表qíng，却能感受到她yù说又止的深意。
贺涵之凝眉道：“你想说什么。”
梅茹摇摇头，她迈开步伐，离开了。
回到房间的路上，梅茹细细地数着自己的脚步。她一共走了二十一步，每一步的踏出，都好像踩在柔软又虚幻的回忆上。在回忆里，曾经有人问了同样的问题——
【你真的觉得，世上最热的是烈阳么。】
那时烈阳刚刚化人入世，这样的问题让它觉得自己受到了侮rǔ。
【百载岁月，三千阳气尽归吾身，何者敢挑战于我。】
那人眉目清秀，就算炽热之气灼伤了身子，依旧笑得风轻云淡。
他挑起烈阳的发角，淡笑道：
【不，这世上最热的，是人心。】
一句话，赋了百载chūn秋卷。
直到现在，直到那人的尸骨都化成了粉末，她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世上最热的，是人心。
同样，世上最冷的……也是人心。
……
翌日，小chūn和李青睡到晌午才醒过来，清涛院的众弟子们商量好了一样，都没有去打扰他们。
小chūn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李青乱蓬蓬的大脑袋，她想起昨天发生的事qíng，就像做梦一样。
李青蒙着眼，小chūn不知道他有没有醒过来。不过过了一会之后，李青的手动了一下，他拉着小chūn的手，头朝着她的方向。
小chūn枕着自己的手臂，轻声道：“大块头，你醒了？”
李青：“咕噜……”
小chūn脸上带着难掩的笑意，她伸手掐了掐李青的脸。
“你昨儿个可真差点吓死我了。”
李青迷迷糊糊，就这小chūn的手指头晃了晃脑袋。小chūn知道，他已然忘记了昨晚的事qíng。李青这边一忘了事，小chūn可没有，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昨日李青的癫狂，她记得每一个细节，甚至是李青额头上那个淡淡的苍白印记。
“傻子……”小chūn看着李青，轻轻道：“你好像是个了不得的妖jīng哦。”
李青翻过身，面朝着小chūn。
“咕噜噜。”
小chūn：“大块头，你……”她想了想，然后道，“你的原身，是那柄剑么？”
李青摇摇头。
小chūn坐了起来，她低头认真地看着李青。“那你的原身是什么……”小chūn想起昨天李青变化的模样，那冰冷光滑的身体，坚硬得不像是人。
李青愣了一会，闷声道：“不知道……”
“不知道？”小chūn痛心疾首道，“你自己原身什么模样也不知道？”
李青低下头，“我不知道。”
“那你记不记得这个图案。”小chūn爬起来，把李青的手掌摊开，在他手里勾画了昨日李青额头上显现出来的那个圆形的图案，那道图案上有一个小小的勾痕，小chūn记得一清二楚。
画好一遍之后，小chūn抬眼看李青，李青一脸痴呆模样，什么表示都没有。
“……”小chūn拍他手掌，“我刚刚画的那个，你有记忆么？”
李青摇摇头。
小chūn泄气地坐在一边。“算了算了，反正你什么都想不起来。”
李青爬起来，坐在小chūn身边，他人高马大，把小chūn整个圈了起来。李青的气色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不少，但是脸上仍有些苍白。
“你觉得怎么样了。”
李青：“咕噜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