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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师_小伍【完结+番外】(483)

  绿萼从未见过我未战而言败,眸中闪过惧色:“自从若兰难产那一日起,姑娘就一直有心事。虽然姑娘不说,但奴婢跟随姑娘多年,若连这也看不出来,直与死人无异了。奴婢想,天底下,还有什么事qíng、什么人能让姑娘如此寝食难安?思来想去,大约也只有圣上了。”说着切齿愤懑,“他这个人,多疑又yīn沉——”

  我忙掀帘子看了看窗外,见侍卫都不在左近,这才喝道:“不许胡言乱语,这不是在漱玉斋!讪谤君上,你不要xing命了!?”

  绿萼泪光一闪,垂首道:“是……”

  这样说着,竟也感觉到力不从心了:“好吧,就听你的。我也是该好好养养jīng神了。”

  第二十一章 不时则静

  到达景园已近子时,一进大门,便换了一乘软轿。风越来越大,整个轿子都震颤不已,似沾上了山崩地裂的余威。含光殿在金沙池的东北岸,从景园的西门进入,要沿着金沙池北岸走近半个时辰。梅林苍染,清凉寺高高在上,与鹤馆遗世独立,狂风中似有钟鸣呜咽。

  小内监在含光殿前落轿,我拾级而上。含光殿后是绵延丘陵,满山的漆黑。大殿灯火通明,透过青白的窗纸却只余莹莹幽冷的光芒。整座大殿像无垠夜海上一艘苦行的大船,又像惶惶yīn世中安宁而严酷的审判之所。在高处忍不住回望,想看一看当年所居住的玉梨苑,却只见灯火通明处,一处高台茕茕独立。那便是新修建的望思子台。

  刚走到檐下,便见小简从殿中闪了出来,行礼道:“大人远来辛苦。还请大人稍待,陛下还在更衣。”

  我问道:“陛下一直没歇息么?”

  小简笑道:“陛下睡了一会儿,刚刚起身。”

  殿门没有关,我看见睿平郡王高思诚一身白衣,垂手恭立在huáng檀木五龙盘柱的背雕龙椅之下。白衣浸染了一殿盛气凌人的灯光,显出gān枯薄脆的huáng,仿佛一碰就碎。再见高思诚,不觉恍惚。小简忙道:“睿平郡王殿下已经在外面跪了一天了,也是这会儿才得见。所以大人还要等一等,待见过了王爷,就宣召大人。”

  我奇道:“公公刚才说,王爷已经跪了一天?”

  小简低声道:“王爷是今天午后到景园的,苦苦求见,陛下就是不允。从进园子到现在,整整一天了。”

  当年为了迎娶平民女子董氏,高思诚在冰天雪地中跪了一夜。今日为了亲兄弟,又不顾暑热,整整跪了一天。数年前昌平郡王高思谊为了救锦素,也曾在仪元殿前长跪。庄严无qíng的君臣之分,是兄弟qíng义无可承受之重,尽数灌注在脆弱的双膝上。

  我茫然注视。这又何苦?

  小简叹道:“王爷跪了一天,陛下若再不召见,恐怕跪到天亮也说不定。陛下和王爷说话,恐怕还有一会儿。大人坐了那么久的车,定是累了,奴婢这就搬个椅子过来,大人坐着等好了。”说罢退了下去。不一时,小内监搬了一张jiāo椅过来。

  殿门始终开着半扇,灯光如月影飘落。我坐在柱下,隐在风的暗处。好一会儿,只听得大殿中有拖沓而慵懒的脚步声,皇帝长长一声呵欠:“朱大人到了么?”

  小简道:“朱大人刚刚到,外面候旨。”

  皇帝道:“她身子不好,给她搬张椅子让她坐着等。”

  小简道:“是……”

  影子一动,高思诚跪伏行礼:“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无疆。”

  皇帝笑道:“久等了。白日里一直在和工部商议沟洫河务之事,不得闲。朕让你回去歇息,改日再来,你倒固执。”不待高思诚说话,又道,“赐座,上茶。这茶是景园自产的,虽不甚好,却提神。这会儿正该喝这个。”

  高思诚一凛:“多谢皇兄。”说话间,两个小内监搬了椅子过来。

  皇帝道:“三弟是为四弟之事而来么?”

  高思诚还未端起茶便又起身跪下:“请皇兄看在母后的面上,念在四弟年少无知,饶恕他这一回。”

  皇帝沉默片刻,温然道:“年少无知?三弟可知道四弟所犯何罪?”

  高思诚道:“多占军田,走私羌盐,谋夺bào利,以为私飨。结jiāo敌将——”

  皇帝笑道:“侵夺公田专榷,以为私飨,妄图笼络人心。与敌通信,以为外援。láng子野心,反意已著。如此不杀,那庶人高思谏和高思谨,当年也不必杀了。”

  皇帝竟然以废骁王高思谏和安平公主高思谨作对比,高思谊凶多吉少。高思诚一急,口吻不免qiáng硬:“皇兄已尽览四弟的书信,其中当真有引西夏为援,叛国谋逆之事么?有无约定几时献城?有无约定兵械多少?有无约定领兵何将?有无约定粮饷分数?有无约定几时会师?有无约定如何攻下函谷关?几时拿下洛阳?几时攻取汴城?有无约定事后如何分割天下?有无约定——”说到此处,高思诚戛然而止。

  皇帝依旧不徐不疾:“如何不说了?有无约定什么?”高思诚仍是不语,皇帝接着道,“是有无约定分割天下后如何处置朕这个短命皇帝吧!”

  高思诚惶急不已,伏地不起:“臣不敢!”

  皇帝道:“兄弟恳谈,畅所yù言。你接着说。”

  高思诚道:“既如此,请皇兄恕臣言语莽撞之罪。古有赠药之qíng、浇瓜之惠[107],止息边患,勋泽后世。四弟不过是仿效古人。”

  皇帝不容他喘息:“止息边患,勋泽后世?莫非你看见了他们的书信往来?你怎知他没有泄露军qíng?怎知他没有约定你刚才所说的那些?!”

  高思诚反驳道:“四弟总西北军事整整八年,攻兰州,陷武威。冲锋陷阵,为士卒先。褒赏诛伐,与士卒平。倘若四弟真有异心,何须等到今日?再者西夏主昏臣乱,将卒离心,早已是qiáng弩之末,我大昭拿下银川已是指日可待。如此外援,要来何用?!”

  皇帝淡淡道:“你起来说话。”

  高思诚道:“皇兄如若不允,臣弟长跪不起。”

  皇帝微微叹息,颇含几分推心置腹:“但有反心,自是不论贤愚,都为他所用。三弟,你素来淡薄,如何懂得反贼的心?他和西夏人喝酒打猎、欢宴互酬之时,就该想到有今日。敌将生病,他赠药。军中缺赏,西夏就送盐过来。如此,两国还打什么仗?!战场兄弟相称,谁还能有必胜必死的决心?长此以往,必沮军心!即便他没有反意,通敌之罪是确凿无疑。‘赠药之qíng、浇瓜之惠’,殊不知羊祜与陆抗曾在西陵死战,羊祜败绩,这才怀柔。梁为小国,楚为大国,梁国不敢因衅jiāo兵,这才灌瓜!那些都不过是两国战局胶着时为保边境民力的权宜之举,我大昭不日必将攻打银川,西夏并非不知。他们借此拖延时日,暗中战备,如此雕虫小技,他竟懵懂不知,实在糊涂!”说着长长吐一口气,口气蓦然一冷,“他以为朕和他一样糊涂?还是觉得朕是那个立白痴儿子为太子的糊涂皇帝司马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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