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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师_小伍【完结+番外】(551)

  “自然是醴陵县的一众官员,还有朕派去看守昌平的几个人。”

  “陛下圣明。皇上指派去的人直属御前,若要告发昌平郡王,必然光明正大地上书。陛下自会命钦差去查昌平郡王的反状。何必要托李二井的名义从小书房上书?”

  皇帝颔首道:“有理。”

  “如此算来,便只剩下醴陵县的一众官员了。陛下再看此书的措辞和笔迹,哪里像一个不认字的婢仆所写?告发一个幽禁的郡王,如此机密的事,想必也不会随便找一个不相gān的书信先生来誊抄。醴陵县之中,能写出这样的告密信的人,只有醴陵县的地方官。若昌平郡王和潭州刺史真的被定罪,那这个告发的人便是功臣了,也许他就是想从醴陵县一跃而成潭州刺史也说不定呢。”

  皇帝笑道:“照你这样说,此人托李二井的名义上书,想做功臣却又不愿担风险,如此躲躲闪闪地试探朕,朕是不会升他做这个潭州刺史的。”

  我微笑道:“还有一事。李二井之所以同意用自己的名义写这封上书,主要目的不是告发昌平郡王,而是告发自己的主人徐鲁,告他和昌平郡王‘相谈甚欢’,有胁从谋逆之罪。所以事实应当是,醴陵县中的人想告发昌平郡王博取富贵,李二井想致自己的主人于死地,双方一拍即合,这个李二井就被推了出来。他还以为他会从此发达,却不知,等待他的是杀身之祸。”

  皇帝笑道:“是你说要杀他,朕可没有说。”

  我恳切道:“所谓‘疏不间亲,远不逾近’[241],陛下真的要被一个刁奴的告密信,令鹡鸰鸣断,太后伤怀么?”

  皇帝哈哈一笑:“这样短的一封上书,你只看一遍,就能看出这么多明堂来,怨不得他们说你是宫里的神断。”

  我忙道:“微臣放肆。”

  皇帝道:“你的处置也颇为有趣。杖杀李二井,惩治徐鲁、鞠问醴陵县令也就罢了,竟还不忘敲打昌平郡王。当真是恩威并施,不偏不倚了。”

  我谦逊道:“微臣日日跟随陛下,耳濡目染罢了。”

  皇帝道:“也罢,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吧。”又向小简道,“传御史大夫施哲午后未正觐见。”小简应了,出去传旨。

  我笑道:“每逢有这样难办的事qíng,陛下总是jiāo给施大人。”

  皇帝道:“你错了。这件事,朕分明是先jiāo给你办的。你办得很好,甚合朕意。”

  我忙道:“谢陛下赞许。”

  皇帝道:“你很有天赋,难得又沉稳公允。朕希望你日后规谏曜儿,也能像今日襄佐政事一样,不偏不倚,不遗余力。”

  在今晨听华阳公主说了那样一番话以后,他还能这样谆谆叮嘱于我,实在大出我意料之外。眼前顿时模糊,我连忙起身下拜:“微臣遵旨。”

  梳洗过了便倚在榻上看书。忽听窗外一阵叽叽咯咯的笑声,畅快得仿佛骤然倾落的高山泉水,一气把我脑中那些佶屈聱牙的字冲了个gān净。

  一个道:“采衣姐姐,我来推你。”另一个道:“我也来推,一起把采衣姐姐推到墙上去。”

  采衣道:“你们只管推,就推到天上去我也不怕。”

  我一怔,将书合在胸前:“漱玉斋一向安静,怎么今日天都黑了,还这样吵闹?”

  银杏抿嘴一笑:“回姑娘的话,因为沐芳姑姑走了,没人管束了。绿萼姐姐说,她们可以肆意玩闹,不论白天黑夜。姑娘就喜欢听丫头们的笑声。”

  我愕然:“沐芳走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银杏笑道:“姑娘整日忙于国事,这种宫人之间钩心斗角的事,怎么好拿来烦姑娘?而且,姑娘忘记了么?是姑娘吩咐奴婢想办法把沐芳姑姑赶走的。”

  我轻轻一拍额角:“是了,还是本月休沐那一日的事qíng,都有半个多月了。”想是采衣dàng得很高,庭院中惊呼阵阵。隔着窗纸,也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采衣骄傲腾起的身影。银色裙裾飘若流辉,笑声无忧无惧。我不禁好奇起来,“你是怎么把沐芳姑姑赶走的?”

  银杏笑道:“其实也容易得很。奴婢依照吩咐去给采衣讲道理,谁知这丫头伶俐得很,还没等奴婢开口,她自己便全说了。原来她来漱玉斋之前,慧贵嫔让她紧密监视姑娘,寻到姑娘的错处,就去告诉她。此事办成了,慧贵嫔就会把采衣遣出宫去,嫁给一户官宦人家。谁知这一年下来,采衣只看到姑娘兢兢业业地勤劳王事,坦坦dàngdàng地过日子,哪里有什么错处?因此良心发现,痛悔不及,就向奴婢坦白了。”

  我不禁笑道:“她倒识时务。”

  银杏道:“奴婢也和绿萼姐姐说呢,她定是知道慧贵嫔拍马也赶不上姑娘,所以倒戈了。”

  “倒戈?”我摘下珠花在手中把玩,“莫非沐芳有什么痛处捏在她手中么?”

  银杏道:“正是。姑娘还记得有一阵子,总有人往漱玉斋送礼的事么?”

  “我记得……不过不是让小钱记下转送礼物的宫人的名字,都撵出去了么?”

  “是都撵出去了。可姑娘想想,漱玉斋多是新人,他们有什么路数替朝中的大臣命妇转送礼物呢?据采衣说,都是沐芳收下的,bī着这些小宫女和小内监来试探姑娘,好拿了姑娘的短处,狠狠告姑娘一状。”

  手指一颤,一颗大大的珍珠被我扯了下来,滴溜溜滚在榻上。想起今晨华阳公主对皇帝的游说,想起尼姑明虚之事,不觉坐起身子,把半截珠花往小几上一拍:“当真防不胜防。”

  银杏眼皮一跳:“姑娘素来公正严明,深受陛下信任,怎会轻易着了慧贵嫔的道?她们也都是白用心。不然……”说着嘻的一笑,“采衣如何会倒戈?”

  我心下一松,不觉也笑了:“那现下是谁在处理这件事?”

  银杏道:“沐芳已经去了掖庭属,那地方就是慧贵嫔也管不着。宫人们见风向转了,还不乖乖去掖庭属做证?何况掖庭狱的刑具何等厉害,不消三样,沐芳就得乖乖招供。姑娘放心,沐芳是再也回不来漱玉斋了。剩下的那些宫人,也都定下心思好好服侍姑娘。”

  我叹道:“诗曰:‘必择所堪,必谨所堪。’[242]于友于主,都是一样的。”

  银杏道:“采衣毕竟曾做过女御,随昱贵妃读过两日书,自然比沐芳有些见识。姑娘当初厚待拉拢她,是对的。”

  忽听一个小宫女道:“换我了换我了,采衣姐姐快下来。”另一个道:“你胆子那么小,可要抓牢了,小心掉下来摔成一个大乌guī。”众女都笑了起来。我凝神倾听片刻,这才觉出一丝往日漱玉斋里没大没小、随心所yù的意味来。“走了就好,想要彻底赶走她,也是不易呢。”

  银杏笑嘻嘻道:“只要到处都是自己人,gān什么不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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