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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春早_燕嘉【完结】(19)

  优姝见了我,霎时黑了脸;听绫织通报完,翘着鼻子扭过脸去。阿娘晓得我和优姝向来不对付,忙开口招手道:“阿昙,来,坐下。”绫织赶忙取了个小凳子放在我阿娘另一侧,我板着脸坐下,优泽便在阿娘怀里躁动不安地扭来扭去,伸出两只胳膊向我道:“姐姐,抱抱!”

  我把他揽进怀里,笑嘻嘻道:“姐姐抱不动了。阿泽九岁啦,怎么老想着要抱抱?”这孩子比嫩嫩娇气些;嫩嫩方五岁便能跟我斗嘴斗得互不相让,他都九岁了,还是一见我就撒娇。

  孩子把脸埋进我肩窝里,哼哼道:“我对旁人不这样的;我只要阿姐抱。”抬起头哀怨地瞅着我,“阿姐老不回来。”

  我瞟了眼另一侧的优姝,道:“喏,你不还有个阿姐成日待府上吗?”

  优泽瞪了瞪优姝,愤愤道:“我才不要她。”

  优姝反唇相讥道:“谁乐意抱你?”

  优泽搂着我的脖子,洋洋得意道:“阿姐只抱我,不抱你。”

  优姝啐道:“谁要她抱?”她怒气冲冲地站起身,重重推开院门扬长而去。

  优泽做着胜利的鬼脸,我心不在焉地玩他脑后扎的小辫子。阿娘夹在我们中间一直沉默不语,待优姝愤而离去,才莫可奈何道:“阿昙你总要惹得妹妹发火才甘心。”

  礼尚往来而已。她惹我发火的次数还少吗?我扭过脸专心致志玩优泽的手指,阿娘见劝我不动,揉了揉眉心,端来一盏茶慢慢饮。优泽用一只手裹住自己另一只手,只露出五个尖尖的手指头来,叫我找出他的中指;我捏了一指,他摊开手来,却是无名指。优泽笑说:“是我赢了。”我说:“那又如何?”优泽转转眼珠子,“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道:“玩之前你可没说。”优泽撑着下巴,圆溜溜一双眼瞅着我,我心一软,便道:“只要阿姐能做到,答应你也无妨。”

  后绫织奉上一盏茶来,我把优泽搁到小桌子上,自己慢条斯理饮了一盏。优泽玩累了,自歇息去,院中便只余我与阿娘。我不做声,阿娘也未开口;晴空高慡,日光洋溢,白云轻柔如少女衣袖间的细腻针脚。我将一盏茶饮尽了,张口唤道:“绫织。”绫织应声而入,又替我沏了一盏;我其实喝不下了,只怕没事可做,气氛尴尬。

  阿娘柔声道:“你上个月在外头吃了不少苦罢?”

  我抿一口茶,道:“尚可。”向枕壶、向师姐师兄诉苦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事,到阿娘面前却有扮可怜卖惨之嫌。

  阿娘握着我的手道:“下次心里不痛快,尽管跟阿娘说,阿娘替你做主。”

  我一横心,盯着她道:“我想和枕壶成亲。”

  阿娘避开我的眼神,温和道:“你年纪尚幼,枕壶公子功名未就,倒不急于一时。”

  又是这样。小时候握着我和枕壶的手打趣说要我们做夫妻,等到如今却避重就轻,永远没个准信儿。我咬着牙一声不吭,阿娘觉察出我在闹脾气,徐徐道:“阿昙,你可曾想过,你自幼同枕壶公子一道长大,你对他的qíng谊究竟是男女之qíng还是亲人之爱?公子的家世学识无可挑剔,阿爹阿娘一直没应允也是替你考量,怕你年轻时不分qíng爱,等婚事尘埃落定,再后悔可来不及了。”

  我对枕壶到底是男女之qíng和亲人之爱?这问法倒是新鲜。我沉吟半晌,不答;阿娘露出欣慰的笑脸来,道:“你平日鲜少接触男子,故独倾心于公子一人。今年中秋,陛下开宫宴,宴席上除沈家公子外,还有不少年轻豪俊。你可在席间放眼望去,未必不如沈家郎。”

  什么年轻不年轻,豪俊不豪俊的?我大怒,起身甩袖道:“我才不管我对枕壶究竟是什么样的qíng,总之这世上我只想同他成亲。中秋宫宴算什么?来一百个豪俊任我挑,我也独喜欢枕壶一人。”

  阿娘平心静气道:“那枕壶公子可愿同你成亲?从来都是男子下聘,女子再送嫁妆。这么些年,沈将军府上如何从不来下聘?你还打算眼巴巴将嫁妆送过去不成?全长安城都会笑话你的。”

  她这话触了我的心病,我咬着唇夺门而出。绫织安静地侍立门后,我含含糊糊向她道:“领我回房。”绫织垂首领我在游廊曲院里弯弯绕绕地走,好容易到了我房里。房间已经打扫一新,我的侍女抹月喜气洋洋地迎了我,向绫织行礼道:“辛苦姐姐。”绫织道:“好好伺候大小姐。”我只懒懒地趴在梳妆台前。

  抹月替我卸了一头珠翠,我简单地束了头发,死气沉沉地歪在chuáng上,用枕头覆着脸。枕壶当真喜欢我吗?我不禁想。喜欢这话他可从不曾说过,平素倒常是亲亲抱抱,可我对嫩嫩是亲亲抱抱,对阿泽也是亲亲抱抱,我可不想同他俩成亲。——那枕壶对我,莫非就如同我对嫩嫩、阿泽一般?若是如此,我就不要活了。

  我暗自琢磨一会儿,愈想愈头疼,挪开枕头,唤了抹月过来,问:“你可许了人家?”照理,我身为当朝丞相的长女,房里该有个伴着长大的贴身丫鬟,这一点上府里倒不曾怠慢我;可惜我长居生罚山,平日厮混于眠香占玉楼,待在丞相府上的日子屈指可数,抹月这贴身丫鬟的地位便有些名不副实。家里小姐的贴身丫鬟,惯例是要随小姐出嫁的,可我同抹月没什么qíng分,犯不着耽搁她,及笄那年就同阿娘说过了,替她寻一门亲,早早嫁过去。

  抹月福了福身,羞怯道:“承蒙夫人小姐垂怜,许过了。夫人说来年chūn便嫁过去。”

  我来了兴味,讨教道:“你如何晓得那男人喜不喜欢你的?”

  抹月茫茫然道:“人家是夫人替奴婢许的,那人喜不喜欢奴婢,奴婢如何晓得?”垂下红彤彤的脸蛋儿道:“不过,嫁过去后,奴婢定会温柔体贴,勤俭持家,让那人喜欢上奴婢。”

  得,这个没有教育意义。我摊开胳膊躺在chuáng上,忽地一激灵,“温柔体贴,勤俭持家?”完蛋了,我丝毫沾不上边儿。

  抹月扭扭捏捏道:“全赖夫人教导有方。”

  我在chuáng上翻了个身,决定暂时不去想这闹心事。枕壶不喜欢我怎么办呢?管他呢,抢亲也要把他抢到手。

  午饭同阿爹坐了一桌。一顿饭的功夫,我愣是一声不吭。阿爹也板着脸,吓得优姝、优泽通通不敢说话,饭桌上一片死气沉沉。我匆匆扒完一碗饭,搁下筷子漱口,阿爹清了清嗓子问我:“吃饱了?”

  我道:“饱了。”

  “合不合口味?”

  我实诚道:“一般。”

  如今吃饭不就一盏小酒,总觉少了点什么,浑身不得劲。

  阿爹笑骂道:“你倒实在。”又敛容道:“那天水烫不烫,伤着没有?”

  我道:“不烫,没伤着。”

  他抚了抚下巴的小胡子,gān咳了声,方道:“那天,你说话间不客气,阿爹手上也不客气了些。我这个当丞相的,号称肚子里能撑船,总不能比你这个小姑娘肚量还小;阿爹便先陪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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