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明义殿的时候,不自觉地在院中止住了脚步,缓缓侧首,看向了侧面的偏殿。
段淞将岑琏带走后,他又命人在其中查探了一番,而后偏殿便被封了起来,如今依旧大门紧闭,倒是和岑琏还住在此处时别无二致。
但是傅南霜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去年重阳宫宴之后,岑琏和王徊梧同时入宫,两个人时不时闹出些麻烦来,她连个整觉都睡不成。
当时她颇觉苦恼,但是现如今这两人,一个行刺君上未果,还不知能不能保下性命,一个即将嫁作纨绔妻,未来的人生还不知会走向何处。
她的麻烦倒是没了,身边清静不少,她却觉得这偌大的宫殿,甚是萧索凄凉。
傅南霜暗摇了摇头,收回视线,脸色微凝,踏入了自己的寝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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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南霜这厢刚理好要送去王家的贺仪礼单,却听得宫人匆匆跑进门,气息还没理顺,便急急忙忙地开口。
“殿下,不好了,祁王…哦不,那逆贼正式出兵,还不到两日,已经快打到洮水边了。”
傅南霜手中的动作一顿,随即将礼单放下,蹙眉抬眸:“这么快?”
她虽对这大赟的地理不太了解,但也知道祁王的封地在灵州,同洮水中间还隔着河东一道,而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越过河东,只怕也不是打过来的,而是有人给他开了方便之门。
“是啊,殿下,您说…他不会打进京来吧。”宫人惊恐地看向她。
连京里的三岁小孩都知道,只要过了洮水,那离赟京便也不远了。
傅南霜面色微凛,她下意识地想回说不会的,但这事连她自己都没把握,还怎么安慰别人呢。
“事情还没发生,先别急着害怕。”她最多也只能给出这种程度的安抚。
正在此刻,院中又传来一声悠长的通报。
“陛下驾到——”
还在沉思中的傅南霜立刻被唤回神,对着门口的来人屈膝行礼,“见过陛下。”
段淞甫一踏入门内,见着殿内的宫人内侍一脸如丧考妣的神色,立刻明白过来。
他拉着傅南霜起身,对着她微颔首,“你也听说了?”
傅南霜点了点头,抬眸看了他一眼,轻嗯了声。
司来见状,未等段淞发话便对着其余的人摆了摆手,殿内宫人会意,立刻鱼贯而出,仅留帝后二人独处。
“你不必担心,我要么将他捉回京中,要么将他斩于马下,这次绝不会对他心软的。”段淞抬手握住她的肩,倒像是在对她立下一道承诺。
傅南霜意识到他的话中的深意,惊愕问道:“陛下难道又要…御驾亲征?”
她心说他上次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居然完全没有PTSD,这究竟什么心理素质啊。
段淞坦然点头,“那是自然,他都已经打出了清乱归嫡的旗号,我怎能放任他在外嚣张,段元啓这贼子,只能由我去抓。”
傅南霜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将劝阻的话说出口。
她明白,段淞若是能出宫一段时间,对自己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即便他再次受了伤,可虞鸢如今还扣在他手里,也不必担心他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傅南霜心头微定,抬起双眸,以同样坦然的目光回应着他。
“既然如此,那妾就祝陛下马到功成,得胜而归。”
第63章 夜半
在见证了段淞连着三次满脸果决地起身又偃旗息鼓地坐下后, 立在一旁的司来终于忍不住开口。
“陛下,您若是有什么心事,也别憋在心中, 不妨说出来,您就当奴是摆件儿。”
段淞看向他, 张了张口,似是确实忍不住想要找人倾诉。可埋怨的话到了嘴边儿,却又突然觉得太过矫造,临时被他换成了一个问题。
“你说皇后为什么…不劝朕?”
“陛下的意思是, 皇后殿下没有劝您不去前线?”司来有所猜测, 但还是小心确认了一遍。
段淞皱着眉自顾自道:“之前朕去西洲那次, 她明明还苦口规劝的, 生怕朕出了什么岔子, 可这回倒是干脆得很, 甚至都不多问一句就祝朕马到功成了, 她难道一点儿都不担心么?”
司来垂着头,眼珠子骨碌一转, 捡了几句顺耳的话。
“陛下明鉴,想必皇后殿下知晓了您在西洲的英姿, 料定您是战无不胜的,便也不愿出言阻拦,免得扰了陛下您的兴致。”
“…是么?”段淞狐疑地抬起一边的眉梢, 片刻却摇了摇头, “朕觉得不是,她不仅不担心, 而且好像还挺期待朕赶紧走似的。”
司来暗抽了口气,心说今天这差事还真有点儿棘手。
“陛下, 可是皇后殿下最近同您有了什么误会?”但他不慌,身为御前第一人,他坚信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没有啊,”段淞先是笃定地答了句,但片刻似是想起什么,又犹疑地自问道,“应该…没有吧?”
司来见着他家陛下这态度,心里也大概有了底,“陛下,奴愚见,女子若是心中有了不快,向来都是羞于出口的,大都自己生着闷气,陛下若是觉着皇后殿下对您的态度有异,那极有可能是什么事恼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