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皇姐。”傅南霜确实是真心道谢,不论对方的善意究竟有几分真假,但好处她却是切切实实得到了。
段琉莞尔,“明明是我要谢你才是,陛下打小便气性颇大,得亏有你这般好性,若是换了别人,只怕还有得闹呢。”
“皇姐言重了。”傅南霜谦虚低头。
“不过我听闻,你家中也有兄弟?”段琉端起一旁的酒盏,似是随口一问。
“...是。”傅南霜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不知她为何突然提及这事。
“那你应当最了解不过了,”段琉浅抿了口温热的酒醅,似是陷入回忆中,“家中的男儿打小就是被捧着长大的,鲜少有人忤逆他,所以生得他这个脾性也不足为奇。”
“?”傅南霜,这说辞和好像段淞的口径不太一致啊。
段琉见着她的神色,了然一笑,“我知道了,陛下想来是同你说过,先帝总是宽待我,却贬损他,是吧?”
“...皇姐真是神机妙算。”傅南霜讪讪一笑。
段琉无奈轻叹了声,“哎,他们向来便是如此,明明得了一切,却还总觉得自己受了亏待呢。”
傅南霜抬眼看向她,第一次生出一种同仇敌忾的情绪。
谁说不是呢!
*
紫宸殿。
“陛下,金吾卫来报!”
“快传。”段淞闻言立刻起身,手下不自觉地抓紧了桌案的边沿。
片刻,金吾卫长史进殿,垂首跪地,带着一身鳞甲噼啪作响。
“启禀陛下,皇后殿下的车马停在了京郊小亓山下,此刻已经被接上山,留在了长公主的别院中。”
“霑林阁?”段淞拧眉,面露狐疑。她怎么会知道那地方在哪儿?
“正是,”金吾卫拱手请旨,“陛下,可需臣等即刻将殿下接回宫中?”
段淞沉思片刻,微摇了摇头,“罢了,先不要轻举妄动,暗中看着她便是,她若有什么动向,随时来报。”
“是。”
待金吾卫离去,段淞面色微凝,缓缓坐回书案后,心中暗自思量着。
没想到她还挺能跑,居然知道跑去皇姐那里,以为这样便能躲过他了不成?
不过让她去小住几日也无妨,想她在宫也是颇为无趣,跑就跑吧,不过他才不会去接呢,跑是自己跑的,要回就自己回。
“陛下,当真不用去接皇后殿下回宫吗?”司来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不接。”段淞断然拒绝,没有半点迟疑。
“可殿下走得急,想来也没带几件冬衣,如今还好,可待到三九天,怕是...”
“长公主那里还能少她的衣服穿?”段淞冷哼了声。
“陛下...”
“你究竟想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段淞眯起眼,已经有些不耐烦。
司来心下一沉,闭着眼睛一吐为快,“皇后殿下在长公主的别院中,自是不会受冻,但是...但是您忘了,长公主的身边,却有不少年轻面首啊。”
段淞闻言,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怎么忘了这茬?
第39章 鹧鸪
傅南霜被段琉安置在了山后的一座独门小院中, 后院还单独享有一眼温泉。
修建这处别院时,特地围着那眼泉筑了一间木屋,乍一看平平无奇, 可进了屋内才能发现,临着山崖的那一面却是半壁镂空的。
如此一来, 居住其中之人,便能一边泡汤一边赏雪,还不用担心旁人的窥视,好不快哉。
傅南霜虽说只是暂住在此, 对这小院却颇为满意, 回想起宛如上辈子的打工岁月, 当时若是想住这种温泉酒店, 只怕一晚就要花上她半月工资, 她铁定舍不得。
因此她心里只稍稍斗争了一瞬, 便心安理得地进场泡汤。还是得亲身感受一番封建制度的腐朽之处才能更好地反对它呢。
泉水咕噜翻涌, 散发着浓重却让人安心的硫磺气味。
傅南霜小心踏入池中,寒气被浸润周身的泉水逼出体外, 令她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每个毛孔都舒适地张开, 随即长长舒了口气。
池边的矮几上还有事先备好的瓜果点心,甚至连酒都提前温好,萦绕着一股浓醇的香气。
因她这两日本就未曾休息好, 今日又车马劳顿了一路, 湿热的水气一熏,便觉眼皮沉重, 倦怠非常。
她本想小憩一二,可合上眼后, 便不受控地靠着池边的软枕昏沉睡去。
“殿下,殿下?”
傅南霜懵怔转醒时,眼前的山崖已是一片昏暗,勉强才能辨认出轮廓,身后似是点亮了一盏孤灯,在墙上投下一团斜长的昏黄晕影。
她循声侧首,依稀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可身子微动,听见哗啦水声,却发觉还泡在温泉之中,不免一时有些恍惚,蹙眉回忆着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妙芹?你怎么来了?”她终于想起自己已经出了宫,迟疑发问。
妙芹双手捧着巾帕,垂首道:“回殿下,承蒙陛下体恤,想着殿下出宫后无人侍奉,定是多有不便,便命奴来随侍了。”
“......”
这哪儿是来照顾她的,分明是来监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