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问她:“习惯了,就不再痛了。怎么,你怕血?”
恬姐儿忙摇头,但她想起了葡萄的话,要做一个诚实不说谎话的小姑娘。恬姐儿便缓缓地点了点头,抱着膝盖坐在谢陵身旁。
“……也不是很怕……有一点点怕了。”
谢陵抬起手,想碰碰恬姐儿毛绒绒的脑袋。但是他的视线,对上恬姐儿清亮纯粹的眼睛时,却猛然一滞。谢陵手掌一偏,落在了恬姐姐怀里的小老虎身上。
他狠狠地抓了一把,问道:“为什么怕?”
恬姐儿说道:“因为受伤了流血了,娘亲看了会哭。我不想让娘亲落泪,便害怕流血。”
恬姐儿想起了她更小的时候,因为被小伙伴推了一把,从一个很小的山坡倒了下来,摔破了脑袋。恬姐儿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跑回家去找葡萄。当时,葡萄正在煮茶水,看到恬姐儿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当即眼泪都落下来了。
葡萄抱着恬姐儿,去拿药,期间眼圈一直是红红的。在恬姐儿心中,葡萄始终是个温柔可亲的娘亲。只是那次,瘦弱纤细的葡萄,孤身一人去为恬姐儿寻公道。恬姐儿待在家里,看着眼尾泛红的葡萄回来,给她煮了粥,又告诉她,她去找罪魁祸首,要那人给恬姐儿道歉,只是无论是那小孩子,还是他的父母,都不愿承认。
恬姐儿安慰葡萄:“他最是坏了,娘亲别去了。”
恬姐儿担心葡萄会受委屈。
葡萄把恬姐儿搂在怀里,温声告诉她,她寻了几个小孩子,把罪魁祸首打了一顿,替她的恬姐儿出气。恬姐儿瞪大眼睛,没有想到性子软绵绵的娘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葡萄头一次做这样出格的举动,但她并不后悔,只是小声道:“恬姐儿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恬姐儿摇头,抱紧了葡萄的腰:“娘亲最好了。”
性子软乎乎的葡萄,却愿意为了她,做出那样出格的举动。恬姐儿便知道,葡萄待她有多好。
……
“……娘亲那次哭了好久,她说看到我脑袋都是血,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害怕我会离开她,眼泪便止不住了。娘亲也真傻,我怎么会离开她呢。”
谢陵眼神幽深,他沉声道:“恬姐儿,你是个好孩子。”
在谢陵眼中,葡萄做的非但不过分,而且有些过于放过那家人了。谢陵不是什么慈悲的人。他半哄半骗,从恬姐儿口中问出了那小孩子的名讳和家住哪里,准备让他们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报复。
相比于他的手段,葡萄所做的那些,无异于是小巫见大巫。
恬姐儿看着狼狈的药罐子,轻声道:“冰块叔叔,你太任性了。”
谢陵神情微怔。
恬姐儿把倒了的药罐子扶起来,说道:“你都是大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娘亲说,身子最为紧要,就是再难过再生气,都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出气。冰块叔叔,你既然伤了手,就让别人帮你上药,才能好的快些。你始终不肯让旁人帮你,几时才能好。到时,苦的还是你自己的身子。”
谢陵眼神微软,轻轻颔首道:“我明白了。”
恬姐儿这才放心地离开了营帐。
葡萄来时,谢陵的目光中,闪烁过欣喜,他以为葡萄是心软了,特意来看望他的。不过葡萄平淡的一句“将军让我来帮你换药”,便打破了谢陵的所有幻想。
葡萄一言不发,她解开谢陵手上缠绕的歪歪扭扭的纱布,直到露出青肿不堪的手背时,葡萄惊诧地叫了一声。见谢陵看她,葡萄便匆匆垂眸,遮掩住面上的所有情绪。
葡萄犹记得,离开她的营帐那日,谢陵手背的伤痕,还没有如此严重。葡萄莫名地抬起眼睛,望了一脸平静、任凭葡萄摆弄的谢陵,心中暗道:不知谢陵如何折腾的,竟然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
伤口的草药,被葡萄尽数用帕子擦去。她重新取出来药罐子里的草药,平铺在谢陵的手背上面,再缠绕上纱布。一层层的纱布,被缠绕在谢陵的手背。葡萄的动作,不急不缓,她姿态轻柔,让谢陵感受不到半分疼痛。
最终打了结,葡萄便给谢陵上好了药。她站起身,看着谢陵欲言又止。
谢陵突然开口道:“我会好好上药的。”
葡萄便道:“如此……最好。”
葡萄转身欲走。
谢陵道:“恬姐儿来过了。”
葡萄握紧了双手,轻声道:“我知道。”
谢陵垂眸,眼底浮现出伤感:“恬姐儿跟着你,我很欢喜。若是她留在国公府,一个人孤零零的,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葡萄,还好你把恬姐儿带在了身边。”
没有让恬姐儿留在他的身旁,养成一个冷漠无情的性子。
第57章 第57章
恬姐儿既到了进学的年纪, 谢陵便替她在边关寻了一间私塾。
谢陵为了此事,命人将边关附近的私塾全部搜集起来,载明教书先生的名讳, 出身, 所教导的弟子等等。最终,谢陵选定了曹老夫子。
曹老夫子年近五十, 幼时有过神童的称谓。他三岁识字,五岁做诗,十岁便成了边关年纪最轻的秀才。只是后来曹老夫子屡试不第,停滞在举人的门槛前。曹老夫子考学至三十余岁, 家中便没了闲钱, 能够供养他继续进学考举人。曹老夫子便转身回到边关, 开了馆,平日里教导几个学生, 赚些银钱维持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