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道:“她疯了吗?认了公主,才是把她往死路上推!”
眼看她在混淆视听,张廷枢又急了:“八爷!她只是一个奴婢,为了护主,连命也舍得。秋童是反贼之首,应立即……”
“应立即交由本王审理!”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霸气十足的声音。
我提着一口气缓缓转身。
他是信我的吧?
我心情复杂地看过去。
他右臂上缠着绷带挂在脖子里,但浑身整洁精致,气势逼人。
不管背后如何痛恨他,表面上无人敢不臣服。
所有人都起身行礼:“雍亲王!”
他趁所有人低头的功夫,快速扫了我一眼,眼神好像充满怒其不争的失望,同时牙关一咬,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老八!”他径直朝八爷走去,“命案结了吗?”
八爷苦笑着摇头:“惭愧啊四哥。弟弟以为是一桩普普通通的命案,没想到竟越审越复杂,是我自不量力,实在不该接下这个差事。”
雍亲王道:“你能理到这个深度,也是不容易。清缴叛贼一直是我负责,我对他们的情况比较了解,特意前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你的。事关朝廷安危,这事儿马虎不得,更不能被人浑水摸鱼,错杀假贼放过真贼!”
“四哥说得极是!”八爷把主位让出来,恭敬道:“四哥,你坐这儿。”
雍亲王摆摆手,自顾在赖都的位子上坐下,让他坐回去。
八爷给他说了下目前的案情,并把那封信给他。
他看过之后忽然笑了。
“四哥,有什么不对之处?”
雍亲王道:“所谓朱三太子,是明思宗朱由检第三子,生于崇祯五年,李自成退出北京时,将他裏胁到河南,乘虚逃亡安徽,辗转到浙江,最后流落山东,隐姓埋名,当了个私塾先生。康熙三十年,皇上已知他的身份,念在他早已臣服清廷,也从未有过谋逆之举,仅派人看管。至康熙三十五年,他六十四岁寿终正寝,还是我亲自看着下葬的。你说他能在康熙三十七年再生孩子吗?
民间所谓朱三太子,大多是野心家冒称,想借他的名义聚集人气罢了。像清茶门这种颇成气候的逆贼组织,是前明遗将牵头,都从未打过朱三太子的名号,就是因为站不住脚。”
“受教了!”八爷站起来作了个揖:“我只知每隔三年五载便有人打着朱三太子的名义犯上作乱,竟不知他已死!”
连他都不知道,遑论一般大臣。
“这是我给皇阿玛的建议。如果对外公布,想必乱臣贼子要说,是朝廷杀了他,借机聚揽人心。也会伤了皇上让他衣食无忧度过晚年的仁德之心。”
八爷连连点头:“四哥所言极是!”
雍亲王话锋一转,回头扫了一圈,蓦地严厉起来:“本王对逆贼的态度,诸位应该很清楚,从来都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但有些人想要利用逆贼之名,诬陷无辜之人也绝无可能!现在可不是随便罗织罪名就能杀人的‘厂卫司法’了!明君在上,设三司法系,各司各部心怀敬畏、齐心协力一定能保证司法公正!”
公堂之上,所有人噤若寒蝉。
“张廷枢!”雍亲王忽然点名,“你主理刑部,也亲自审理了这个案子,说说自己的判断吧。”
事已至此,杀手锏失效,杀人案真凶也招认,他们拿不住我了。
张廷枢双手交织,微微一颤,沉吟片刻道:“秋童是本案受害者,栽赃她的,就是这个清茶门叛贼。”
雍亲王看向八爷。
八爷本想做壁上观,被他这么一看,不得不表态:“张大人,这事儿没有这么简单。四大婢女是怎么到的雷家,刑部各级官员为何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笃定秋大人杀人,这封信到底是谁放进秋童家里的……还有很多谜团没有查清楚。”
督查院洪大人开始落井下石:“还要想想,怎么给百官一个合理的交代。”
张廷枢攥紧拳跪伏在地:“臣一定详查。”
雍亲王不说话。
堂上再次静默。
我忍不住道:“张大人,自己查自己,恐怕难以服众。”
张廷枢阴毒得看着我。
八爷叹了口气:“郑大人。”
大理寺卿如梦方醒,站起来道:“钦差大人有何吩咐?”
“劳烦大理寺协助刑部自查。”
郑大人明显不太想接这个活。
八爷又道:“查出什么,立即给我和雍亲王奏报。”
意思很明显:我俩给你兜底!
郑大人立即道:“是!”
堂审结束。
本来以为穷途末路,至少也得再缠斗一段时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雍亲王,力挽狂澜,快刀斩乱麻,轻轻一提,就把我从泥潭中拽了出来。
八爷宣布我无罪释放。
连日来支撑我的力量顿时散去。
一股强烈的疲惫感袭来。
我本可以撑一撑,但为了再给刑部施压,必须得横着出去!
向雍亲王眨了眨眼后,我双眼一闭,放任自己坠入黑暗。
第89章
1715年8月3日 康熙五十四年 六月二十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