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我们确实在躲避官兵——两江总督派出上千人全城找我,水路,陆路,严防死守,二十天来,从未松懈。
奈何十四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
唯有一次差点败露痕迹,是在前天,我们扮作老年组搭档,在渔船上垂钓,因为争论黄花鱼怎么做好吃,吵得不可开交。偏在这时,遇到了搜捕船。
化了老年妆的十四,前一分钟还在叉腰嘲笑我没见过世面,后一分钟就老实巴交的给跳上船来的低阶小兵点头哈腰塞银子。
可人家根本不吃他这套!
先是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把目光转向我——我扮演的角色本来是哑巴瘸腿老太婆,刚才吵架的声音那么大,装哑巴是不能够了。好在够老,够丑,还裹着破破烂烂的毯子蜷缩着。
“怎么称呼您啊,婆婆?”领头的大兵蹲在我跟前,一脸和煦。
“啊?”我掏掏耳朵,假装听不见。
十四迈着他自创的老年步伐来我的身边,把手放在我肩上,俯身在我耳边大声道:“老婆子别怕,官爷问你话,要是知道你就点点头,不知道就摇头。”
鼓膜差点被他震碎!
争论不过就恶作剧,直男癌治不好了他。
领头的大兵从我本能的躲闪中识破了什么,吩咐人把十四带到船尾,展开我的画像,单独询问我:“我等奉雍亲王命令搜救巡视官秋大人,如果你见过,就眨两次眼。”
雍亲王的命令?
他的伤好了吗?清茶门的反贼都审完了吗?达哈布和他说清楚了吗?他知道年漱玉其实是清茶门派来的卧底吗?
当时我真的很想眨眨眼,跟他们回去。
可惜眼前这几个大兵,根本不是十四的对手,而且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这些天,十四在给我洗脑,软磨硬泡让我跟他回北京。我也在给他洗脑,让他接受我的理念,认清我们之间平等开放的关系。
除此之外,我之所以配合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假结婚当天,我中剑后生命垂危,恰逢婚船被炸破,江水猛灌,船内乱成一片。
当十四抱着我来到甲板,发现观光船上的驻军已经泅水赶到,正与反贼殊死搏斗。
混论中,他强行霸占了一艘小船,带我上岸求医。当时船体正在迅速下沉,所有人都惊恐慌乱,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也就没意识到他怀里奄奄一息的我。
等到有人发现我失踪,总督署开始派人全城搜捕时,他已经带我看了好几个大夫。
那些人都说我已气绝无力回天,万念俱灰之下,他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就想方设法避开了。
他买下一户农舍,给我设了个灵堂,还找来一群做法事的,想把我的魂招来,再和我说句话。
法事刚做完,我就在棺材里打了个喷嚏。瞬间把所有人吓得屁滚尿流。连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将士都不敢靠近,他犹豫了很久,才把我从棺材来捞出来。
他那些部下都说,我是被邪魔鬼祟上身了,让他离我远一些。他不听。深怕这怪力乱神的事儿把总督衙门的官兵招来——若让人给我扣个邪祟的帽子,必有无穷的麻烦。于是带着只有一丝气息的我东躲西藏。
幸运的是,我一天天好起来,直到五天前忽然醒过来。
所以他不让我回去的借口就是:不能让人知道我受过伤,如果完全康复再回去,关于起死回生、怪力乱神的传言就回不攻自破。
行吧,也有一腚的道理。
事实上,这几日的相处,虽然常常伴随着争吵,但总的来说,还是乐趣居多,还有很多称得上温馨的瞬间。
有一次我们在茅草从里躲避官兵,紧张的情绪随着士兵的脚步声靠近一点点上升,心噗通噗通跳得很快,交握的手越扣越紧,最后因为出汗太多扣不住。在对方离去之后,我们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躺在潮湿的河滩上感叹劫后重生……现在想起来,仍记得当时那种生死相依的感觉。
还有一次我们被追着跑到城郊,没地方买吃的,不得不趁夜去偷被人家的柿子。他吹着牛逼要把最顶上长得最好的摘下来给我,没想到避开了看门狗,却倒霉一脚踩到大鹅的脚掌。这可跟捅了马蜂窝没什么两样,大凶鹅群起攻之,那叫声从村东头传到村西头,那一张张扁嘴比廖二的剑还快。最终柿子没偷到,他大腿被啄得青一块紫一块,我们还在主人的叫骂声中夜奔十里。
他还很得意:“人家骂咱贼公婆。我小时候看过一本书,讲一对鸳鸯侠盗快意恩仇的故事,如果我不是皇子,就带着你行侠仗义,做一对真正的贼公婆怎么样?”
我无语道:“你要不是个皇子,做个贼都得饿死。”
他被这话刺激得掏了好几个老鼠洞,终于逮到一只比野兔小不了多少的硕鼠,非要烤给我吃。
这老中二的青春期可能不完整,一把年纪还拎着耗子尾巴吓唬我,一个没注意把硕鼠扔到了我身上,把我吓得鬼哭狼嚎,之后差点把他锤吐血。
另有一次,我们找到了一间无主之屋,发现米缸里有米,柴房里有柴,鸡棚里还养着鸡,大喜之下决定亲自动手犒劳肠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