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退出,往后再难翻身。他暂时退出,既能平民愤,给宗室一个交代,还能迷惑竞争对手,坐实自己只想做‘天下第一闲人’的人设,让皇上放心。
可是,这一蛰伏,谁知道要多久?
我知道他能笑到最后,他自己却不知道。这一代价,对当下的他来说,是有巨大风险的。
这和他当初为‘翰林辱官’事件发声,被罢免职务还不一样,为女人昏头的恶名,可能会伴随一生,即便在他登基后,也会被史学家批判。
“王爷……”我心中忐忑,深恐辜负他的厚爱。
他以为我还在为他的前途担忧,微微一笑,安抚道:“还记得你在鸡鸣寺抽到的签吗?我说过,你的福气就是我的福气。你能做到‘玉殿千官第一班’,我也不会差。”
看来我错了,他的恋爱脑程度,比十四严重得多。
而我能做的,唯有扑进他怀里。
被他抱住的刹那,心中刚刚聚拢起来的谨慎戒备,眨眼消散。
恐怕以后我很难把他当成王爷,只能如他所言,把他当成一个‘爱令智昏’的男人。
一路就这样,说着废话,谈着心,在一些没什么意义的寻常事儿上消耗光阴。
高强度的生活节奏缓和下来,在他的带动下,我慢慢发现普普通通的日子也挺有乐趣。每天一睁眼,都有新期待。
我好像,不必靠远大理想支撑,也可以在这个时代安定下来了。
定好首饰图样,我们正要去甲板上散步,‘平远号’忽然剧烈一晃,刁锋匆匆前来汇报:有海盗偷袭。
第170章
我们已经进入福建, 预计明天上午就能到达福州太平港。
这片海域正处于多雾的季节,早上七点多时,‘平远号’驶进一片浓雾中, 能见度不足百米,安全起见, 船长下令收帆降速。
正常情况下, 这条航线上只有官船,而官船面对这样的情况,应该也会采取同样操作。
然而刚才那一晃是撞击导致的。
上午十点, 雾气消散,我们的船正准备扬帆, 忽然有一艘小渔船冲破稀薄的雾气, 拉满帆全力冲撞上来, 等船长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避让。
渔船的船头装有长矛,把船身撞出一个洞,并挂在了上面, 现在‘平远号’不仅在进水,托着这艘渔船还很难调转方向,正一点点偏离航向。
刁锋已经派人下去抢修, 同时派人勘察了小渔船。上面空无一人, 只有一面旗子——
黑色的旗面上画着两把交叉的剑, 右边那把剑顶悬着一枚滴血骷髅头。
这是典型的海盗旗。
从葡国回大清的路上, 我见过很多次海盗船,每一只船上挂的旗子不一样, 旗面图案极富想象力和警示作用。
比如交叉的剑——代表暴力威胁, 骷髅头——象征死亡威胁,沙漏——给你点时间尽快交钱, 酒杯——致敬死神。
显然,有一个海盗团盯上了我们。
可是,他们应该不会不认识官船。怎么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呢?难道他们已经完全不把福建水师放在眼里了?
“如果他们想杀死我们,应该趁渔船把我们困住向我们开炮,而不是暗戳戳留下一面旗子。现在这种情况,好像警告的意味更浓。”
听我说完,四爷问刁锋:“周边可有大船?”
刁锋表示可视范围内没有,已经派出四只小船去各个方位探访,不过意义不大,因为:“火炮的射程有限,如果真想攻击咱们,海盗船不会离得太远。应该就像秋大人所言,只是想警告。”
警告什么呢?
难道他们连我们的身份和目的都一清二楚?
四爷沉吟片刻,又问:“这是哪个海盗团的旗子?”
“卑职一直在内江水师任职,不了解东海的海盗,只略略听说过这一片儿有个叫邓三脚的海盗势力庞大。”
“庞大是多大,说清楚些!”四爷最听不得旁人说话含含糊糊。
我的经验是,要么别说,要么一定要做好被刨根问底的准备。他眼神一冷,音调一高,给人带来的威压,比喝了吐真剂还管用。
刁锋紧张地结巴起来:“听说他手底下好像有上百条船,近万名海盗……具,具体情况,可能,只有福建水师更,更了解。”
我的天呐,这要是真的,就太可怕了。福建水师总共才一万七千多人!只对付这一家海盗都很勉强,如果抽走几千兵力去澳门,这边恐怕要出大事!
“你当自己是内江水师,海盗可不管你是谁!明知道要来福州,竟不提前了解这片海域的行船要点,对付海雾没有任何准备措施,连这里最大的海盗都一知半解,甚至船上的枪生锈了都不知道,以致令本王陷入这般险境!你是怎么当上总兵的?谁举荐的?!”四爷面上不显,语气却很焦躁,将刁锋痛斥一顿。
他提的这几点,确实是从一品武官应该掌握的基本信息。刁锋该骂。
可是,就在甲板上,当着他的下属这样训,也确实不好看。
“王爷,总兵大人没有出过海,这一趟是在摸索中前行,再加上时间紧,任务重,难免百密一疏。日后若能给三大水师互相交流学习的机会,朝廷会有更多全才,调用起来也更方便。您说我这个建议可行吗?”我往前挪了半步,把刁锋稍稍一挡,以提建议的方式,转移四爷的注意,为他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