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这个建议是不是好建议,但应该是个好台阶。
四爷是明白我的。
他牙关一绷,把单膝跪地的刁锋叫起来:“你回去想想,秋童这个建议可行不可行!”
“是!”刁锋朝我微微一点头表示感激。
待他走后,四爷愤懑难消:“汉人官员最喜朋比寅缘,奢侈钻刺,做官习气、为人风俗,一无可取之处!军队交给他们,实在忧患重重!大清应该有八旗水师!”
身为汉人官员的我:……
不过他在气头上,和他理论纯粹是气他。等他气消了再和他争辩吧!
他发了火,刁锋干活更卖力更谨慎,很快,小渔船被分离出去,‘平远号’的窟窿也补好,我们重新扬帆,朝福州进发。
我和四爷也回到船舱里。
我和他讲了讲我所了解的海盗。
十八世纪被成为海盗的黄金时代。
在这之前,随着大帆船贸易日渐繁盛,海上商船越来越密集,海上抢劫变得有利可图,甚至利益丰厚。
一开始,海盗多出自海边的无业游民,后来内陆的野心家和冒险家也纷纷加入。不过他们既没有装备精良的战船,也没有作战经验,很难和正规海军对抗,在历史舞台上并不很显眼。
到了十八世纪初,也就是十几年前,由于西班牙皇帝没有继承人,法国企图吞并西班牙,进而塑造欧洲终极霸权,但野心更大的英国半路杀出,为了阻止法国的计划而挑起了全欧洲的大混战。
为了削弱敌对国的经济实力,各国正规军开始公然劫掠他国商船,水手们尝到了抢劫的好处。后来西班牙皇位之争结束,各国养不起这么多海军,一刀切裁撤,导致大量水手失业。
这世上可能没有什么工作比抢劫来钱更快,于是这些人干脆当起了海盗。他们既有纪律,又有经验,很快招揽了众多同道中人,造最好的船,在各个海域叱诧风云,形成了独特的海盗文化。
他们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在不抢劫的时候,海盗之间偷盗、打架都是“犯法”的,会被处死或流放。
大规模海盗团纪律严明,对作息时间、个人卫生,甚至头发胡须的长短,都有严格要求。
他们还是民主制度的实践者和捍卫者。
他们通过选举决定船长,投票决定几乎一切事务。
这种制度的好处显而易见,对空间和人口有限的海盗船来说,民主制度有助于团结所有人,不仅能消弭纠纷,还能公平公正的分配资源,无形之中为海盗社会建立了一种纠错能力极强的机制。
可以想象,他们不仅是在讨生活,更是在捍卫理想世界。就像杰克斯帕罗一样,很多海盗发自肺腑地热爱这个身份。
而适应这种生活后,他们很难再接受不公平的封建制度,也就很难被招安。
消灭他们的方式只有两个,其一,消灭海上贸易;其二,出动军队不计代价,斩草除根。
按说,清廷海禁,海上贸易几乎清零,这条航线不该养得起这么大的海盗团。
这个邓三脚集团既然存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走私猖獗。
四爷认可了我的猜测,“其实这些年,总有官员上折请开海禁,只不过大部分沿海官员不仅不支持,还带头反对。他们的理由有很多,这些年来越来越猖獗的海盗是其一,其实真正的原因在于,一旦开海,走私就无利可图。而他们,每年靠走私赚的盆满钵满。我这次来,也想看看,到底有没有开禁的可能。”
“王爷支持开放海禁?”
他轻一点头:“沿海这么多百姓,需要讨生活啊!这里不比内陆,没有贸易,光靠种贫瘠地,他们活不下去的。”
当年为了对付郑成功、让百姓免受战火波及,朝廷下令让沿海居民内迁三十里,致使无数人流离失所,皇上一直很内疚。
可是站在统治者的立场,当时没有更好的办法。
现在,原有的危机解决了,按说可以大胆开放了,可沿海官员危言耸听,再加上西洋诸国的船队一直在沿海一带徘徊,朝廷对付边疆就耗费巨大人力无力,对开放海禁就越发谨慎。
还有一点,四爷没好意思说透,但我听出来了:现在想在海上打赢洋人、保护国民,已经不太可能了。相较之下,封闭国门,还更稳妥些。
我记得十四爷也是这样的看法。可能是康熙灌输给他们的,也可能是他们接触西洋事物比较多,对西洋人的实力比较了解,才有了畏难情绪。
诚然如此,越拖落下得越远呀!
我把曾经对十四说过的想法也和他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只有竞争才有进步。如果不能打开国门全民竞争,就把水师放出去,让他们在外部环境下竞争。”
四爷朝我招招手。
等我靠近,他拉着我坐在他腿上,扒开我额前的头发,上下左右揉着我的脑袋,亲昵地说:“让我看看你这颗脑袋瓜和旁人到底有什么不同,怎么能装这么多想法。”
……
揉着揉着,变成了爱抚,拇指摩挲着唇角,眸光也变得深沉。
“别累着,事儿再多,咱们一件一件地做,来日方长,永不分开,好不好?”喉结一滚,声音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