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但行动起来,总比坐以待毙强。
步兵统领衙门管理九门,以满柱的权限,只要他的上司——九门提督隆科多不干涉,完全可以帮我这个忙。
不过,我和他的关系,没到可以凭一封信就赴汤蹈火的地步,最好还是让四爷来提出请求。
但对方既然想用这招在政治上杀死我,肯定会严防四爷,这封信能不能及时递到他手上很难说。
时间就是生命。
我不能赌,只能做两手准备,刷自己脸试试。
等到两封信送出去,我的手已经抖得不听使唤——不是紧张,也不是激动,更不是愤恨。
现在就算大棕熊在我跟前,我都可以泰然自若。
纯粹是毒性未消。只要活动量稍大些,还是会心绞痛。
“你快躺着,园子里既有文臣,又有武将,要做什么,只管吩咐他们。”晓玲将我腰后的枕头抽走,强按在枕头上。
我捂着胸口直冒冷汗。
晓玲用帕子拭去一层,很快又出来新的,急道:“这样不行,我得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瞧瞧!”
“不急,我死不了。现在有更要紧的事儿要你做。”
还有一封要紧的信要发出去。
“给严三思写一封信,让他找督察院的同僚,准备参劾杭州布政使苏和昌,罪名是:以残暴手段抢夺平民股份,与民争利,恶性竞争,致使无数家庭家破人亡。”
晓玲起笔写了几行,忽然抬起头来,面色微微发白:“秋童,他就是害你的幕后指使人吗?”
我闭上眼点了点头。
这家伙藏得极深,季广羽花了半年时间,用非常手段摸出个眉目,却并不掌握关键证据。
既然他在杭州一手遮天,从暗处查不到,那就先发制人,走他的路,让他无路可走!
只要国家‘纪检’一介入,再有四爷配合,朝廷应该会派钦差下去调查(如果康熙不和稀泥的话),到时候明暗双管齐下,我就不信找不到证据!
“可是,他是镶蓝旗都统、辅国将军武锡的儿子,十四爷从小的玩伴……”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晓玲咬了咬唇,眼中分明有悲戚,嘴里却道:“他做的事儿和十四爷没有关系对不对?”
我要是说对,一定显得很天真。
然而走到我今天这个地步,天真是要命的。
宁可相信对方有害,绝不能抱以侥幸。
古往今来,为了这个位子,父子相残,手足操戈,哪有半点人情可讲。
刚来大清时,我曾为他和他哥背道而驰感到遗憾,幻想有朝一日,他们可以通力合作,一起带领这个国家走向繁荣进步。
时至今日,我才发现,这个想法有多荒谬。
政治斗争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儿,他们各自背负着无数人的命运。
有的,指望他们升官发财,有的,指望他们实现理想抱负,有的,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总之,就像四爷昨天在我床边哭着说的那样,这条路再难走他也不敢放弃,放弃会失去很多。对于十四来说亦然。
连废太子的幕僚都野心不灭,他们这两个风头正劲的大热人选只会有更多更疯狂的簇拥者。譬如劝我隐退山野的戴铎,譬如推荐我出使俄罗斯的人……
“晓玲,假如,我是说假如,你遭遇的一切,并非出自四爷的口令,而是他身边的谋士善作主张,你会原谅四爷吗?”
晓玲眼神顿时一冷,嘴角也不自觉翘起一个冷笑,“不会。除非他把我所体会的痛苦,成百上千倍地加诸于那个人!”
所以啊,苏和昌害我这件事,肯定和十四爷有关系。至于十四知不知道,并不重要。
真正的情谊是未雨绸缪,而不是死后哭坟。
再说,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对我手下留情呢?
从未时开始,八福陆续送来各处的消息。
首先,刑部公堂,三司会审时,霍莲山改口喊冤,称自己是‘官逼民反’,全家一百零三口愿爬钉板敲登闻鼓告官——告的就是我。
告我的内容和我预料的差不多:以权谋私,与民争利,草菅人命,侵吞百姓家财。
其次,如我所料,京城九门各拦了许多南方人,有的打扮成富商,有的打扮成贩夫,有的乔装成进城投奔亲戚的穷苦百姓。
满柱令人将他们带回步兵统领衙门审讯,果然各个都是来告官的,当然,告的还是我。
内容和霍莲山说的差不多,都是拜我所赐导致家破人亡。
满柱将他们暂时关押,但也给我递话,关不了多久。
意思是说,如果有人带着圣旨来提人,他只能放人。
到了戌时,宫里递来消息,刑部尚书打头,督察院和大理寺从旁协助,已将目前的审理结果汇报给康熙。
康熙接着召见了四爷,方铭、严三思、梁超,以及刑部尚书满都的儿子,方铭的徒弟(小跟班)郝思嘉。
先召见他们,说明他主观是信任我的。
从这些人口中了解到我在江宁的所作所为后,他又连夜提审了霍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