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来的东西,还有可能是即将的盟友,没有不收之理。
姜杳正欲道谢,对面的人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将军?”
游平阙迟疑许久,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如今雪夜的时候,还咳嗽得厉害吗?”
姜杳的手顿了顿。
这是“姜杳”小时候的毛病。
《谋她》里面提到过两次。
她小时候大雪天在外面等姐姐,被姜陶推下过冰窟,即使后来被救出来,仍然是伤到了肺和身体底子。《谋她》中说这也是“姜杳”后来不易有孕、总是滑胎的根本。
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也是她总是下雪天咳嗽的原因。
小“姜杳”是被个少年捞出来的。
当时作者并没有详细交代他是谁,只形容人有种青涩还未长开的英俊,前文又交代当时燕伏随着舅舅拜访姜府,有不少读者都叹息是天降竹马,也是孽缘伊始。
姜杳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
——《谋她》中后来唯一活下来、姜杳封后大典时献礼之外,又送了十坛梨花酿的大将军。
……原来是他吗?
她一时间觉得好笑,又突然恍惚间隔着许多年的光阴,看到了小少年一点深埋在雪夜的愧疚和记挂。
只是斯人已逝,再多的歉疚和爱恨都已经入了土。
女孩子唇边露出一点似是而非的、温柔的笑。
和如今的姜杳不一样的笑容。
是当时那个死了许多年的少年“姜杳”。
她的声音很轻。
像不知何处的风卷起落下的梨花瓣子,透明皎洁,却转瞬落入土中。
“已经好了。”
“……多谢记挂。”
第65章 闻檀
姜杳一行人走了很久之后, 游平阙仍然坐在那小隔间里。
因为他还有位客人。
“稀客。”
那人推门的时候未语先笑,嗓音低哑。
“怎么想起来找我?”
推门的时候卷起来一阵木头气味的香。
很浓,将底下隐隐的血腥气都压了下去。
但游平阙仍然嗅到了。
他沉声:“你刚从蒺藜狱出来?”
蒺藜狱, 金吾卫私刑私狱, 高官的隐私要案都在那儿惩办。
“鼻子真好使。”
那人赞叹了一声。
游平阙的目光追随着那人不紧不慢过来。
年轻人着深黑色衣袍,只有袖口摆动间能看到一点流转明艳的红绣。
他似乎是刚从金吾卫部署出来,仍仍然穿着官服。
他鲜少穿这样冷而深的颜色,却更衬出那张秾华的脸。
冷的更冷,艳的更艳。
像雪里刀尖扎入一朵梅花的蕊。
“陛下想查到底是谁在宫中就敢对沈鎏动手。命我加班加点审问一二。”
闻檀施施然坐下。
然后他如愿以偿看到对面的人冷硬的下颚绷紧。
“你要多少?”
金吾卫不成文的规矩。
进蒺藜狱的必用重刑,给的钱越多过得越好, 给的够数可以直接将拷打这一项免除。
当时的房夫人就是走的这个法子。
寇夫人也是,但闻檀显然厌恶她, 钱也不接, 硬是不动任何刑具,将人灌进去生生熬了半晚上。
闻檀讶然。
“你们怎么一个二个都争着给她交账?这回一次京城, 她倒是成你们心尖上的宝贝疙瘩了?”
直到看到游平阙神色微冷, 他才笑起来。
闻檀长指握住茶壶,给自己和游平阙斟了盏茶。
“那小……姑娘识时务也识趣儿,放心, 不会抓她的。”
“我也没收姜漱的钱。况且证明时间, 我也抓不到她动手的确切证据——她比你们想得聪明得多。”
游平阙没接这话, 自嘲似的一笑。
“到底是自己长大的孩子,心思什么的都够缜密。”
“我将她当三鹤看了。”
“也不一定有问题。”
闻檀眼也不抬一下,专心用杯盖撇掉茶沫。
“怎么啦,人孩子聪明, 不爱哭不撒娇,你就不给糖吃?这一个个家长当的, 感天动地和苦大仇深都在自己身上演完了,你让人孩子做什么?”
“你们这些深明大义的人啊……相处起来真是心累,不适合养孩子。”
游平阙微怔。
但闻檀正经和不着痕迹的指点只在一瞬,转瞬就低低笑起来。
“不如都杀了,养什么?”
游平阙:“……”
又疯起来了。
他们是横阙时读书的旧相识。
当时的闻檀比一块读书的都要小,所以其实当时成绩稀松平常真的情有可原——少年时候的孩子一天一个样,你还能让十岁的男孩子和已经长起来十五六岁的每场都打赢吗?
小游大哥早早注意到了这孤僻又早熟的小孩,看他一次一次被同窗揍得站不起来,又狼狈一抹溢出血的嘴唇,硬是拽着周遭的栏杆将自己的身体扶正。
他永远燃着那双灼灼的、不服输的漂亮眼睛。
他觉得这小孩倔,却也很是了不得。
游平阙是孙夫人养出来的,手腕铁血,却有副柔软多情的心肠。
他是大哥,又被教育负责,天生习惯照顾人。
少年的游平阙经常给小闻檀带绷带和活血化瘀的药膏,也时不时会指点他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