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节牌坊是朝廷颁布的,文书是府衙书写的,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眉姑的人品?”管事怡然不惧,大声反问道。
这让那些心里发酸的人再说不出话来,他们敢说纺织厂的坏话,却不敢说朝廷和府衙的坏话。
“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快答应下来啊!”眉姑婆婆见眉姑没动,在背后推搡眉姑道。
“不知纺织厂工钱多少?”眉姑下意识问道。
“纺织厂包吃包住,工钱比不包吃住的少点,不过孩子十岁以下的女工可以带孩子,纺织厂有专门照看他们的人。”纺织厂管事道。
眉姑愣住,倒不是因为孩子,她夫君去的早,她没来的及怀孩子,她愣住是因为纺织厂包吃包住,江南纺织厂很多,大部分人都是就近做工,很少包住,基本只包吃。
如果纺织厂包住,是不是能让她稍微喘口气了?
而其他人则为纺织厂帮忙看孩子的员工福利而震惊,“孩子还需要人专门看,这可真稀奇。”
“年幼的孩子夭折那么多,有人帮忙看着,是不是能夭折的少点?”
说着一些家里孩子少的人家忍不住心动。
而家里孩子多,不怎么关心自己骨肉的人家,他们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孩子们是不是也包吃包住?不会扣钱吧?”
“是,孩子们都管吃,离得近的可以每天回家,离得远的也可以住在纺织厂,他们吃住都不花钱,毕竟十岁以下的孩子,吃的也不多,不过超过十岁以上就不行了。”
后面的话众人没听到心里,只狂喜于孩子十岁以下能白吃白喝。
是,十岁以下的孩子吃的是不多,可是他们数量多啊。
他们谁家没七八个孩子,这样得省多少粮食啊!
“我们能不能也进纺织厂?”女人们心动不已道,要是能一边挣钱,一边节省家里口粮,还有人帮忙带孩子,这得是什么神仙活计啊!
“可以,我们纺织厂正在招工,不过大家只是普通女工,眉姑等人是我们纺织厂特请的管事。”
“管事?”
“天呐,眉姑居然能当管事!”街坊邻居们震惊不已,眉姑就是他们身边人,他们以前没少说眉姑闲话,打心里觉得眉姑命不好。
可是谁能想到,苦了一辈子的眉姑,老了老了反而当上了管事,他们许多人觉得自己比眉姑命好,可一辈子也没当上个管事,这让心里看不起眉姑的街坊邻居心里别提多堵。
眉姑愣住,看着大张旗鼓请自己当管事的纺织厂众人,感觉就像是做梦。
也许,这真是她做的一场梦吧,等醒来她依旧还在那间发霉的屋子里,只是这次,她身上也会一起变霉。
“眉姑,您不愿意吗?”见眉姑半天不说话,纺织厂管事不确定道。
“愿意,愿意!她怎么会不愿意呢?等着,我这就给她收拾东西去。”
说着眉姑婆婆二话不说就去给眉姑收拾包裹,边走边嘟囔道:“可惜家里孩子都超过了十岁,要不然也能一块去了。”想到这里,眉姑婆婆别提多心疼。
这让一些嫉妒眉姑“一步登天”的人心里平衡不少。
“就是,她就算当了管事又如何,还不是没孩子,是一个失败的女人。”
“可是,眉姑真要成了管事,她是有权利辞退女工的。”纺织厂的人对他们道。
那些觉得眉姑依旧是个失败者的人们脸色僵住,当即闭嘴,直到此时他们终于认清眉姑成为管事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眉姑可以让他们拥有工作,也能让他们失去工作,可以掌握他们的命运。
他们非但不能再对眉姑冷嘲热讽,反而要巴结对方。
这无疑让他们感到心梗,可是他们更不会跟钱过不去,是以当即变脸,一时间满巷都是对眉姑的夸赞声。
而听到那些不真实的夸赞,眉姑更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直到她婆婆给她收拾好包裹,眉姑带着东西跟着纺织厂的人到纺织厂报道,进了多人宿舍,眉姑才回神。
“这居然不是梦吗?”眉姑呢喃道。
“当然不是梦,梦哪有这么美啊。”有人回应道。
眉姑不禁赞同的点点头,抬头一看,“是秋姐姐,你也来纺织厂了。”
“是啊,咱们可是纺织厂特意请过来的管事,你是不知道今天我有多长脸,以前那些喜欢说我闲话的人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啊,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秋婶畅.快乐呵道,就像胸中浊气被一吐为净,饱经风霜的皱纹都平整不少。
眉姑愣愣的看着她,直到她看到宿舍其他的管事,突然,眉姑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我们,都是有贞节牌坊的人。”
秋婶一愣,去看那些同病相怜的姐妹们,“确实,大家都是有贞节牌坊的人,听纺织厂的人说,我们这些有贞节牌坊的人人品经过朝廷的认证,她们更放心。”
“没想到被那块牌匾压了几十年,老了老了还有松口气的时候。”其他人或自嘲或冷笑道。
还有的人则是沉默,她们大都还年龄,得到贞节牌坊不久,还没吃太过苦头,感触还不是很深。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声音,有人不服道:“凭什么她们有贞节牌坊能当上管事,我也有贞节牌坊却没当上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