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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总是鬼话连篇_亦唯【完结+番外】(93)

  她害怕。怕妖,更怕鬼。虽说她在话本中看多了鬼神精怪,可那不在眼前出现,都可让她以为是故事而已,是假的,不必当真的。

  可她身上发生的,她无法装作那也是不存在的,假的。

  她不知该怎么办了……

  忽觉眼睛发酸,眼眶不自觉地就泛红。心头憋的满满的,惶惶无所适从。

  候了好大一会儿,不见回应,丘管事悄然一瞧,发现她脸色异常难堪,一阵阵青白变换,明显是惊惧所致。

  又是时而蹙眉忧虑,时而红眼蓄泪。以为又是夜里睡不好,做噩梦吓到了。夫人这样害怕,侯爷又不在,他也无法为其分忧。毕竟他不是道人,无驱邪法术,也使不出良计来。

  略一思索,丘管事低了低头,恐再让她吓着,声音尽量轻和,道:“夫人,之前的立柱都弃了,要不,老奴遣人再去寻几株仙木制来?”

  司檀猛地狠瞪着眼,黑漆漆的眼睛退了恐惧,好似……要生气。

  她问:“还要制来作甚?”

  夫人心思尤难琢磨,丘管事颇显疲累地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夫人睡不好,下人们都说是因府中煞气不尽之故。仙木好用,既能压制邪气,又可使得夫人无恙,何不再寻?”

  仙木入府门,闻亦浑身冰凉且僵硬。尤其那双手,连抬起的力气都所剩无几。若再寻,那闻亦不就要再被伤一次?

  往日不管她再是胡闹,他都不与自己生气。从来都迁就她,爱护她,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依依应答。

  这样好的闻亦,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她如何忍心让旁人再来伤他?

  司檀气呼呼地攥紧了手。丘管事的这主意,一点儿也不好,简直坏透了!

  ☆、自斟自量

  丘管事暗自以为自己是在为自家夫人分忧, 想着侯爷最是珍视夫人,便是为了让侯爷安心,也不能让夫人再因此困扰。

  他进而道:“夫人莫要太过忧心, 噩梦不除, 多半乃是鬼魅作祟。百年仙木并不多稀罕,老奴私下再回乡里寻一趟即可……”

  他还在说仙木!

  司檀越听越恼, “管事休再胡言,这府里好好的, 哪有什么鬼魅作祟。”

  肃然绷着脸沉声吼了这么一句, 截停丘管事的话来。丘管事原还斟酌组织了一肚子的话, 想安慰夫人,要她不再害怕。可嗓间一哽,再抬起头, 才发觉……夫人明显是生气了,哪里是害怕?

  这该害怕的,应是自己啊!

  袖中两手黏汗徐徐,司檀神思紧凝, 直了直身来,伪端一副当家人的严厉做派。道:“府中流言半年不断,你身为管事, 不思如何安抚,从哪学得这一套迷信。就不怕侯爷回来罚你。”

  “老奴,并非有意,请夫人……”

  “有意无意, 这话往后也不可再说。否则,不用等侯爷,我便可做主赏你一顿打!”

  说到高处,还一掌拍在案上。如脂玉般细滑的面容平和如常,但忽然黯淡下来的眼睛,隐隐传递着怒气。惊得丘管事脊背一颤,慌忙附身请罪。

  不仅单他一人,就连候在不远处的木缘与卓焉也是心中一揪。她们的夫人平日什么也不管,整日笑眯眯地缩在院里,像个孩子一样,会撒娇、会胡闹。可今日竟然……

  她是自何时开始变得凌厉起来的?

  丘管事惶恐,再次低身,道:“夫人息怒。”

  司檀抿抿唇,扫一眼跪伏在地的众人,默然良久,才向着丘管事缓缓道:“起来吧,我知你是好心,不会怪罪。”

  木缘心细,直起身,发现司檀僵硬绷直,一动也不动。便猜得她是故意在吓唬丘管事。想她现在无法放松,木缘上前提起瓷壶斟一盏热茶,“夫人喝口润润嗓子。”

  她是渴了,嗓子干巴巴的。司檀回首端起,趁着轻吹一口驱散热流的空档,心头悬起的浊气也趁此纾解。

  她浅饮一口,嗓间舒爽不少。将茶盏搁回几案,想了想,道:“我记得府内西园一带有一处桃林?”

  唯恐再吃挂落,他异常谨慎,“是的夫人。不止西园有,老侯爷在时,府内里外皆有栽植。不过因前几年园中修葺,拔去不少。现大多稀疏,唯西园处繁茂不减。”

  司檀心头一慌,急声追问:“那府中桃树,算上西园的,还有多少?”

  她反应好似过于强烈,问得丘管事愣神一滞。几株桃树而已,城中哪家府里没有的。这偌大的侯府比起旁的来,种得已经算是少了。

  绞了绞眉头,他耐心答说:“粗粗估计,大小加之,不下六十株。”

  “六十株?”她默声念叨着,脸色骤然转变,颇有几分失魂落魄之相。微低的眼眸中,晶亮闪烁,水汽缭绕。

  懊恼、惭愧竞相涌来,堵得她心口像是被针头刺了一下。

  不下六十株的桃树长在府里,她竟一无所知。若不是除夕一早发现闻亦的异样,她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

  不会知道闻亦是谁,也不会知道这桃木究竟有多厉害?

  她忽然有些恨自己。为什么一直以来反应那么慢,为什么不分些心思顾一顾府中事?话本再好,故事再精,哪里能比得了闻亦重要。

  若是、若是他真出了什么问题,她该怎么办?他们若没有去别院,他会不会就……

  心头的刺痛与慌乱交织,让她难受的想要哭出来。好似哭出来也不够,都散不开那蔓延的愧意。她不敢深想,也不愿再深想。她怕随着自己的思绪的嵌入,闻亦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了。

  她不能让闻亦有事,更不能见不到他。

  强撑着敛去眸中将落下的水雾,司檀轻声吸了吸鼻子。待压制下鼻头的酸涩,她道:“劳烦丘管事,让府中仆役将桃树都拔了罢。”

  “拔了?”像请求又非请求,丘管事差点惊的跳起来。

  “对。”司檀道:“以防府中因那几句流言而不安宁,管事一定要将其拔除。再者……”

  暗自琢磨片刻,司檀定身抬头,说:“我不喜桃花,更不喜桃木。府中栽植过多,显得碍眼。”

  “还有,府中上下,关于桃木的一切,也都一并丢了,一件也不要留。”

  “这……”

  她一股脑吐完,丘管事闻亦瞠目哽喉,不知作何回答。

  他原听过前郁皇后的故事。说是自她入宫起,极得圣宠。可因她不喜柳树,又对柳絮过敏起疹子。为博得美人好感,当朝帝王不许宫城里外有柳树出现。关于它的所有,也自然而然地不准存在。

  他以为,这种荒唐而极端的喜恶,只乃传闻所有。不曾想,自家夫人,竟也是这样。

  不喜桃木,便要将满府的桃树都拔出。这可都是老侯爷栽植的,已逾几十年,拔了岂不对老侯爷不敬。再说府中下人,他们房中,有关桃木的更是不少。光是盛放衣物的匣子,就可堆起成山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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