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婳斟酌着开口道:“殿下方才也知道了,我与崔树旌即将定下婚约,哪怕陛下还没松口,但也确实是迟早的事。”
她脸上带了一分无奈的神色:“那日我只是戏言,未曾想过你会将它当真,并且回去好好考虑了之后专门来告诉我答案。我很感动,但是我想说……”
话还没说完,司无咎便打断了:“但婚约还没定下来不是吗?”
他显然预料过盛婳会这么说,面色虽然苍白了些,但仍带着些许期冀:
“你放心,如果你肯给我一个机会,这段感情的开始与结束都由你来决断,我绝无异议,亦不会死缠烂打。”
见他居然能做到这个份上,盛婳暗自心惊之余,又不免开始思维发散:
说起来,她一直想将祁歇培养成司无咎这样懂进退、识大体的翩翩君子。倘若祁歇也能做到这么大度,她或许也不用那么头疼了。
想到这里,盛婳不禁心念一动:祁歇不肯松口,不就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若是她不嫁人,反倒“寻花问柳”,觅一些蓝颜——也就是暧昧对象,两害相权取其轻,祁歇会不会为了让她收心,从而同意赐婚?
盛婳一直没有想过这个角度,此时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而且现成的机会摆在她面前,答应下来既成全了司无咎的心意,她也可以借此试探一下祁歇的底线,逼他做出决定。
只是她这样目的不纯地答应了司无咎的求爱,对他也是一种伤害。这样纯粹而热烈的爱意,不应该被她这样辜负。
盛婳有些纠结,这副模样落到司无咎眼里便成了有所松动,他隐隐窥见了几分愿望成真的可能,蹲下身来,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勾住盛婳的小拇指——他从未做过如此僭越、又隐含轻浮的动作,白皙的面皮不禁浮起一丝羞臊的赧色:
“不用怕伤害我。无论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什么目的答应我,对于我而言,你能答应下来就是对我最大的馈赠。我不逼你现在做出决定,只希望你暂时不要把我推开,好吗?”
他仿佛预见了盛婳的顾虑,说出口的话语卑微而给足诚意,像蚌壳露出了其中最为柔软的皮肉,等着刀俎蹂/躏,仿佛任她如何伤害,他也不会有丝毫责怪。
盛婳心尖一颤。
“好。”
……
崔树旌姿态别扭地趴在门上,恨不得把耳朵钻进去,听清里面的一举一动。只可惜木门太厚,他把脖子仰酸了都没听到任何声响。
“吧嗒——”
木门开了。
崔树旌反应快,这才没有扑到司无咎身上。他轻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道:
“她跟你说什么了?”
不知为何,崔树旌感觉到司无咎似乎并没有那种被严词拒绝过的颓意,相反,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神清气朗,仿佛在黑夜里窥见了黎明的曙光。这让崔树旌格外不爽,询问时恶声恶气。
司无咎小心地带上门,脸上一扫连日来的郁色,此时面对崔树旌,终于不掩眉目间的傲意:
“自是好事,但……”他浅浅一笑,语气却格外凉薄:“与你无关。”
春舟及时拉住了气得牙痒痒的崔树旌,再次避免了一场干架。
崔树旌深吸了口气,尽量平复着翻涌的怒气,再次宣示道: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不许你对她抱有非分之想,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他话锋一转:“我看你也是人中龙凤,地位显赫,断不会觊觎他人之妻吧?”
司无咎却没接招,而是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道:
“我就是觊觎她,如何?”他唇角噙着一抹轻笑:
“哪怕她嫁给了你,只要我想,她就得是我的。”
看着那张神采奕奕的面容,崔树旌在某一瞬间真想不管不顾地挥拳上去,但他忍了下来,几乎是从咬紧的唇齿间挤出一句:
“你不怕我将这些捅到芾绪国去?若我没记错,你还未登基,真就半点也不顾及名声?”
“你不会的,”司无咎一眼看出他的虚张声殪崋势:
“只要你顾及她的名声、她的感受,你就做不出这种事来。”
崔树旌眸光晦暗。他说得没错,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军,对方却是位高权重的异国太子,他的确拿他没有办法,也不可能拿盛婳的名声来开玩笑,这样的威胁根本不奏效。
司无咎见他不说话,眼尾微扬,终于感觉到连日来胸腔内盘踞的燥闷一扫而空,他对着庭中候着的曲罡和侍从道:
“我们走。”
一众人扬长而去。
崔树旌仍伫立在原地,牙关紧咬。
他抬起手,还想叩响盛婳的房门,却又觉得自己没脸见她——
若司无咎真以两国盟约逼迫她,他进去又能做什么呢?
也不可能去质问她。平白叫她难受。
崔树旌低落地撤回手,静静地盯了一会儿地面,突然想到:
倘若他在司无咎之前求得他那位如今已经是九五至尊的堂弟松口,先给他和盛婳定下婚约,再昭告天下,他司无咎还敢当着天下人的面,冒着被戳脊梁骨的风险,行抢夺人//妻之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