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
司无咎这时才抬起了眸。
御案前的年轻天子负手而立,哪怕面对的是一个强大许多的国度的皇太子,他眉眼间也是不卑不亢的意绪,沉静得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淡漠感,也不废话:
“太子此次进宫所为何事?”
这点让见惯了天韶国前任皇帝盛瓒溜须拍马、总是要东扯西扯才肯进入正题的嘴脸的司无咎有些欣赏,他开门见山道:
“芾绪国国丧,需要无咎立即启程回去主持大局。事出突然,此次出使天韶之程,可能需要告一段落,望陛下谅解。”
“节哀顺变。”祁歇颔首,接着问:“还有何事?”
不知是不是司无咎的错觉,他总觉得眼前这位似乎不太想看见他,话里话外有一丝微妙的驱赶之意。
但愿是他想错了。司无咎定了定神,道:“虽然无咎暂时离开,但家妹会在贵国停留一段时日。”
司无咎口中的“妹妹”自然不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而是芾绪国皇帝宫中一个后妃生下来的小公主,司浔茵。
他和这个与世无争的妹妹感情还算不错,因而这次来到天韶国之前,他也把这个吵着嚷着要一同前来的妹妹带了过来。
虽然向盛婳提亲的想法落了空,但司无咎并没有打算放弃和亲的念头,毕竟两国盟约要想更为坚固,总是绕不开这一过程。
所以司无咎自然不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他刻意提了这么一茬,就是想让坐在龙椅上的这位东道主领悟到他的意思。
然而,祁歇却好似不领他的情,只是神态自若:
“朕会命人好好招待她的,太子放心。”
多么正常的一句话,偏偏带了“命人”二字,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司无咎也不欲戳破,隐晦道:“有劳陛下挂心,家妹被无咎托付给了贵国的华朝公主,若她闯下了什么祸,还请陛下不要包庇她,悉数告知于我。”
他已经修书对盛婳说明了原因,把妹妹和新的信使打包送了过去。会这么做,也是想着祁歇同盛婳最为亲近,若有她这个姐姐从旁周旋,和亲之事定能更加顺利。
祁歇眼睫一颤,半晌才应了一声:“好。”
左右没有其他的事,司无咎也不想坐在这殿内与他大眼瞪小眼,于是起身告辞。
/
盛婳原以为自己的饭量已经很大了,可见了这个傍晚被司无咎塞过来的、此时正在她饭桌上闷头干饭的芾绪国小公主司浔茵,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迄今为止,她干掉了一盘柠檬手撕鸡、一盘拔丝地瓜、两盘孜然羊肉、两大块香煎鸡扒、大半盆新鲜现炸蘸了番茄酱的薯条外加三大碗白米饭,并且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这个好吃!……唔……这个也好吃!啊啊啊这个也不错!我可以再吃一盘吗?……”
以上,就是盛婳除了最开始的两句“公主姐姐好”“哇你在吃饭哎,我可以蹭一口吗?”之后在司浔茵塞得两颊鼓鼓的嘴中听到的话。
盛婳哭笑不得道:“吃慢点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司浔茵百忙之中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唔唔”,表示知晓。
盛婳就算没吃饱,此时看着她这副模样也已经饱了,她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看着这个既礼貌又狂野、画风格外清奇可爱的少女:
“怎么你三皇兄在宫里是不给你吃的吗?馋成这样。”
听到这句问话,司浔茵勉强从一桌琳琅满目的美食上拔下眼睛,一左一右擎着两只炸鸡腿,嘴里还嚼着东西,含糊道:
“我们芾绪国那哪有什么好吃的呀!一天天的不是风干牛肉就是腊肠配奶,吃都吃腻了。”
腊肠配奶……盛婳瞳孔微缩。
只是设想了一下那个滋味就忍不住想吐了。
这美食贫瘠程度也太夸张了吧!
是以盛婳看向司浔茵的眼神更加慈爱:“多吃点,这些年长这么大不容易啊……春舟,催一下厨房那边,今天务必要让贵客吃个够。”
春舟无奈道:“已经在催了公主。”只是厨房出餐的速度远远没有饭桌上这位风卷残云的速度快。
盛婳向不远处的女信使也招了招手:
“白雀,你也过来再吃点。”
“不了,”这位新来的女信使格外冷静淡定,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人狠话不多的角色:
“方才已经进食过,我不饿。”
盛婳想起她刚刚喝了半碗粥就说吃不下,再对上此时狼吞虎咽、仿佛有一个无底胃的司浔茵,彻底沉默下来:
这两个人的饭量是互补的吗?
饭菜还在一盘接一盘地端上来——司浔茵进门之前,公主府的侍从就很少这样手忙脚乱过。
半个时辰之后,司浔茵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缓缓打了响亮的嗝:
“嗝……真爽啊,”她摸了摸圆润的肚皮,对着盛婳笑得软软糯糯,仿佛下一秒被她卖了还会帮忙数钱:
“冲着今日这顿,我可以在公主姐姐这里待一辈子!”
盛婳见着她这副天真无邪的性子,想到司无咎信中对她的安排,不免心生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