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候脑子一抽,竟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
下一瞬便成功收获到了傅裘冰冷中带着恼意的眼神,盛婳敢肯定若她不是九五至尊,傅裘需要顾及她的面子,他当即有可能拂袖而去。
不过盛婳好歹记着要跟他打好关系,便温声和他道了歉。
当时的傅裘听完她的道歉,也没有完全消气,反而还阴阳怪气起来:
“皇恩浩荡,微臣难以消受。陛下如此专断独行,莫不是夹的毒.药也要让微臣面不改色地吞吃下去?”
盛婳当即皱紧了眉头,也不惯着他,径直把桂花糕塞进了他口中:
“爱吃不吃。”
谁知她随手一夹的桂花糕被御厨做得香甜软糯、口感甚佳,甫一入嘴,傅裘就眼神微亮,嚼巴嚼巴咽了下去。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言行不一的时候,面对盛婳投来的促狭的目光,这位泰山崩于前而从容淡定的文臣竟然红了脸。
“如何?爱卿可尝过这般甜滋滋的毒药?”
盛婳还记得自己这一句话问出口,那时候的傅裘就跟现在这副恨不得埋进地里的模样相差无几。
彼时她找回了往日里在谏臣面前灰头土脸的场子,往傅裘碗中夹了不少甜口的菜,一应被他照单全收。
甚至吃到了后面,会发生这样的对话——
“真的不要这个?”盛婳指着一碟白白胖胖的椰香糯米滋,笑眯眯地问他。
“……不要。”
“很好吃的哦。”
“……要最底下的那个。”指的是被包得最大的那个。
“……”
诸如此类。便是那时候,她不仅知晓了傅裘吃甜不吃辣的口味,还领略了这人嘴硬到能顶天的本事。
收回了漫游前世的思绪,眼前的少年渐渐与上辈子那个心口不一的文臣重合,盛婳心中感慨万千。
“殿下,我来晚了。”
落雪洋洋洒洒,一道温润的声音从庭院外传来。
紧接着,坐在轮椅上白衣覆雪的青年被小徒弟推了进来。
见是外出义诊、忙到现在才回府的庄献容,盛婳来了精神,招呼道:
“庄医官辛苦,快些坐下用餐吧。”
庄献容含笑颔首,目光不动声色地瞥向桌上的陌生少年:
“这位是……?”
“我的……师弟?”
想到傅裘如今在国子府里就读一事,盛婳突然发现她对傅裘有了一个全新的称呼,这让她感到颇为有趣,便笑眯眯地对着桌上埋头苦吃的傅裘道:
“对吧?是师弟吧?”
傅裘被呛了一下,不可置信道:“你、你也是覃大人的弟子?”
盛婳摇了摇头,笑着解释道:
“虽然不是,但我曾经也在国子府里就读过,所以我们算是同窗哦。”
对于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师姐、被盛婳在辈分上压了一头这件事,从傅裘一瞬间绿了的脸色来看,他肯定对此感到相当憋屈:
“……既然不是同一个老师,那便不算。”
“世俗常规,而你却这样说,我很伤心啊……难道多我一个这样的师姐让你很丢脸?”
盛婳瘪了一下嘴,故作委屈。
傅裘的表情看上去更加纠结了,盯着盛婳受伤的神情,他烦躁道:
“行了行了,你想叫就叫吧。”
盛婳一瞬间恢复了笑容:“好的师弟。”
听到这句称呼,傅裘的耳根又悄悄红了。
看着这样的场景,庄献容搭在轮椅上的手默默攥紧。
他原以为走了阿奚和宿四,除夕之夜能坐在公主左右,离她近一些,陪她一同守岁,于是提前结束了义诊,紧赶慢赶回来,她的身边却又多了一个人。
庄献容掩下眸中的黯淡。
“庄医官在想什么?怎么不过来吃饭?”盛婳好奇道。
庄献容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没什么,这就来。”
满堂灯火,和乐融融。空气中除了饭香酒香,还弥漫着团圆悠闲的喜悦。
吃过饭后,司浔茵带着白鹰出去逛灯市,盛婳便留在府内。
庄献容今夜兴致似乎有些不佳,晚膳用到一半便说自己累了,盛婳念在他除夕这天还出去为百姓看了一天的病,就让他回去早些休息。
一时间,堂中只剩下盛婳与傅裘二人。
“想不想看烟花?”
盛婳率先出声,朝盯着天边、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傅裘眨了眨眼睛。
托了上辈子记忆的福,盛婳不仅知道傅裘的口味,还知道除夕这天是他的生辰。
所以,她今日也“勉为其难”对他好一些。
“小孩子才喜欢的玩意儿。”
仿佛被盛婳看穿了心思,傅裘一脸不自在,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开口问:
“再说了,先帝驾崩的忌讳还没过,不是说一年之内不能出现烟火之类的东西吗?”
“我们偷偷玩,你不说我不说,我府里的人也都不说,又有谁知道?”盛婳神秘兮兮道:
“而且我玩的烟花可不是那种上天的,没那么招摇。”
傅裘皱了皱眉,不解道:“烟花不都是在天上的吗?”
“等会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