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被逼迫,她一定是不情愿嫁给任何人的吧?
她不嫁,他不娶——这是祁歇想过最坏的打算,也是他能容忍的最低底线。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盛婳对他接触女子、甚至是娶妻一事莫名的执着。
这段时日以来,他的生母郁明珰时常召人进宫来,让那些陌生女子在他眼前晃悠,意图昭然若揭。
祁歇当即嗅到一分熟悉的意味,派人一查,果然是盛婳说予他母亲的提议。他这些日子以来抑郁难平,也有这个原因在。
会不会这也是她被逼迫、不得不驱他去做的事情之一?
祁歇心中倏然燃起一分希望,这分期冀让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尝试做一次交易:
“皇姐……若我同意了赐婚,你是否就会不干涉我的后宫之事?”
他终生不娶、空置后宫,于她——不如说是那道神秘声音而言,会不会是一种威胁?
帝王断无孤独终老的道理。祁歇就是在赌,赌他的婚姻大事到底能不能作为换取盛婳不婚的筹码。
他在等她露出惊讶、纠结、抗拒的神情,再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他不能不婚,届时他就可以反客为主,声称她若要干涉、一定要他娶妻生子,他便不会同意赐婚。
她会陷入两难,会干脆这么同他耗着,最好能耗到天荒地老,这样他也实现了与她另一种形式上的相携白头。
倘若她答应,他也有的是办法逃避选妃。再不济,将義妃的孩子封为皇太女,让江山后继有人,这样或许也有可能让她搪塞过那道神秘声音,继而蒙混过关。
总之,他不会允许她嫁给任何人。
他却没料到,他这句话一经问出,盛婳心中顿时窜过一阵喜意:
还有这等好事?!
那两个附加任务完成之后,她其实根本不用再管祁歇未来究竟是妻妾成群还是孤家寡人。
此时见他提出这种要求,她心中除了“就这?”的惊讶和白白兜一大圈的无语,只剩下怕他反悔的一口咬定:
“好,我不干涉,你说话算话。”
她几乎就差欢欣鼓舞起来。
祁歇面色登时又阴沉下来:她怎能如此不以为意?
“皇姐……”祁歇深吸一口气,不得不做一回小人,很诚恳地再次道歉:
“对不起,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有说过。”
盛婳脸上的神情空白一瞬,雀跃在半空中的心登时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她瞪圆了眼睛,实在是祁歇难得临时反悔这件事给她带来不小的冲击,她半晌憋出来一句:
“你怎么可以这样!”意识到没什么攻击力,盛婳恶狠狠道:
“你耍我玩是吧?好,祁歇。”
她第一次如此严肃地喊他大名,平静的语气下是翻涌而现的怒火:
“你真的很令我失望。”
祁歇心脏一痛。
他感到那把由她亲手铸成的剑更深地插进了他的心肺里,把他整个人彻底洞穿。
他其实……不想让自己这样反复无常、惹她生厌的。
可偏偏若是他不这样做,只能站在原地引颈受戮,他又会不甘、又会千倍万倍地深陷于苦海之下,时时刻刻感受到窒息的痛苦。
他还能怎么办?又有谁能来告诉他,他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她施舍他一点爱?
祁歇眼中流露出一分脆弱的迷茫之意,像是置身人海中寻不到归处的孩子。
盛婳狠心不去看他。
车厢内的气氛一度低迷至极,十足压抑。
夜风吹动车帘,泄入一丝风声。
静谧的空气中,突然间多出一道不同寻常的声响,此时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笃——!”
是利箭射入木板的声音!
盛婳脸色骤变,抬头看向祁歇。
却见他眼神先是变得锐利,继而又露出一切尽在掌控的势在必得。
车帘被吹得猎猎作响,周遭的一切显出死寂的萧瑟之感。
祁歇微眯了下眼,凝神听着窗外的动静,听到他一早安置好的暗卫将那些突袭的敌人一个个解决掉,人头在空中横飞、血液喷溅而出、身体倒地不起的声音,一丝一毫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盛婳虽然很少听到什么大的响动,也仍觉胆战心惊。
这是她这辈子到现在,唯一一次没有防备、没有预料的刺杀,心被提到了嗓子眼来。
等了约莫半刻,祁歇才终于动了一动,掀开车帘就要下车。
盛婳连忙摁住他,面色凝重。以她上辈子的经验,这样冒冒然出去,还是很危险。
“再等一会儿。”
祁歇于是乖顺地停下动作。
他其实本不需要出去,有什么事,隔着薄薄一层车帘吩咐就好,之所以做了这个动作,只是想借此试探她对他在不在意。
如今看来,答案显然是令他愉悦的。
她还在意他,就说明,他还有斡旋的余地。
第81章 骤变
“启禀公子, 歹徒已悉数伏诛。”
一盏茶的时间,街上声息渐平,徒留寒风萧索。任顺的声音便是在这时候从车帘外模模糊糊地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