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婳心下稍定,听见身旁的少年天子淡声道:
“好。有无活口?”
“有。”任顺迟疑一瞬, 接着道:“但只有两个。”
“知道了。”祁歇脸上看不出悲喜, 吩咐道:“押回去, 继续前进。”
“是。”
随着车轮滚动,马车又开始行驶在宽敞无人的街道上,夜间湿冷的水汽四处弥漫, 静悄悄的似将扼住人的喉咙。
盛婳撩开车帘一看, 知晓这是近来封锁不久亟待整修的一条路街,百姓都绕道而行, 但离公主府很近。祁歇故意走这条路, 看来不只是为了支开人群, 更是为了瓮中捉鳖, 将那群刺客一网打尽。
她放下车帘,眸中若有所思, 转头问祁歇: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刺客?”
“嗯。”祁歇盯着她, 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我在朝堂上处置了不少人,此番他们铤而走险, 不过是知晓自己死期不远,秋后蚂蚱最后挣扎而已。”
原来如此。盛婳心想, 这一次祁歇拔出萝卜带出泥, 想必动了不少人的利益, 一个新任的帝王能有这般雷厉风行的魄力和手段, 肯定招致了不少忌惮,那些人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也是难免。
想到这里, 盛婳心中飞快闪过一丝担忧,方才谈崩的不快因为这一插曲顿时在心头消散大半:
“亡命之徒最是难缠,你往后可得多注意些,以身为饵毕竟过于冒险。”
“多谢皇姐关心。”祁歇一再忍耐,此时还是不禁唇角微扬,但那双深黑的眼瞳中却隐隐透着嗜血的残光:
“程家留下来的余党虽畏罪潜逃,但这一次不慎暴露踪迹,离落网也不远了。”
盛婳见他稳操胜券的模样,虽未多言,心头却是产生了一股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欣慰:
虽有她的帮携,但更多的国事朝事仍要靠他自己解决。现下看来,短短数月,他已经能够完美利用他手中的刀斩向任何挡路的障碍,甚至处理得游刃有余。
现在只盼望着任务能够早日达到判定标准,还有……他松口定下婚约。
祁歇似乎提前感知到她的忧虑已过,仍要继续方才不欢而散的话题,率先开口止住她的话头:
“皇姐,我想回去见见将军。”
那次在屋顶上默默窥探着她与崔树旌把酒言欢的情境、得知真相的时候,祁歇是下过决心再也不管这只牵系她与另一个男人关系的狗。
它的存在只会提醒他一个不争的事实:他尽心尽力替他人做了嫁衣。
而如今,祁歇却不得不以此作为借口,只为了能在她身边多待一会儿。
否则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再次提起的赐婚的请求,也不知道回绝了她之后,下次见面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只能这样耗着。
盛婳意识到他话语里的逃避,沉默片刻,才叹息着道:
“好。”
到底将军是他帮忙喂养了五年的爱宠,总是不能把他逼得太紧,适当给些甜头,顺着他的意,两人也不至于像方才一般气氛僵持、争不出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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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星河闪烁,树影婆娑于地面摇曳枝叶。凉风涤荡了路上沾染的细微血腥,沐浴着皎洁月光,扑面而来裹挟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泥土花香。
这种时候最是适合约上两三亲朋好友走在小道上,一边散步一边聊天。
将军近来很喜欢在公主府还未开发的地方撒欢,黑黢黢的小身体往草丛中一藏,加之夜里光线不足,它不主动出声,便就此玩起了捉迷藏。
“应该白天再来的。”
盛婳看了一眼随风摇荡、足有半人高的草丛,已经叫了几个影卫分头去寻。
“你今日是非要见到它不可吗?”她忍不住问。
“嗯。”
祁歇异常执着,心中却在估摸着自己再在这里停留多久才能顺理成章地提出在府内休息一晚。
为了拖延时间,他难得开始没话找话:
“皇姐不是说过找个时间将公主府修葺成喜欢的样子,怎么直到现在也还是荒草丛生?”
“懒得搞了。”
迎着惬意的晚风,盛婳徐徐打了个哈欠,声音带上一分慵懒。
其实真正的原因盛婳没有说出口。
左右她又不在这里住一辈子,任务一旦完成,再与崔树旌成婚后她便就一刻不停地离开,最多也只能在公主府里住个一两年,是以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打理这些。
类似于租房,房子终究只抵一时之用,她便打消了上上下下翻修一番的念头。
祁歇却道:“若皇姐需要,我可以派人来替你打点这些琐事,保证整修到皇姐满意。”
他话语里小心翼翼的讨好让盛婳感到一阵好笑:“不了。”
她随口胡诌:“将来等这府里有了新的男主人后,我再与他一同规划。”
祁歇不说话了。
盛婳一句话直接把天聊死,余光觑着祁歇晦暗无比的神情,她感到心下一阵痛快。
不就是互相伤害?他既然非要与她纠缠,那便不要怪她用言语伤人。
“殿下,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