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婳比他还要迟钝,系统虽然屏蔽了她的痛觉,但晕眩感却是免不了麻痹她的神志,她比平常的反应还要慢上数拍。
直到她察觉到祁歇瘦削的脸颊和蒙翳的面容,想要出声询问他怎么一夜之间变成这副模样时,祁歇才终于回过神来,声音嘲哳滞涩:
“你……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盛婳还得逐字拆析过去,才慢吞吞答道:
“头晕。”
其实背上的箭伤应该也是疼的,但盛婳察觉不到半分,只有细微的痒意。
话音刚落,祁歇便要出去让人叫回庄献容,却被盛婳拉住了手。
系统告诉她,中毒的迹象之一就是头晕,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所以祁歇出去叫人也是白搭。
感受到手上的拉扯之意,祁歇回头看她,眼神晦暗,眼角却是泪痕未消。
盛婳想打趣他,然而一出声,话语便变得笨拙而无奈:
“怎么哭了……”
这辈子,她可从未见过祁歇流泪的情态。
她只是醒过来,他便轻易弹了男儿泪,她若是醒不过来,他岂不是要随她而去了?
这样玩笑性质的想法只在盛婳心头闪现一瞬,她不以为然,只是轻扯唇角,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来:
“坐下陪我说会儿话吧。”
祁歇抿了抿唇,乖顺地在床边坐下,只是手从头到尾没有放开过她的。
盛婳还在想着该怎么开那个口,却听祁歇声音沙哑道:
“你睡了这么久,饿不饿?我让人送些吃的来。”
盛婳摇了摇头,她在昏昏沉沉的时间里有感受到某双温柔的手一点点喂给她一些流食,故而现下还不算太饿。
她转而问道:“阿歇,我睡多久了?”
方才还不觉,眼下身体的知觉重新回笼,盛婳才发现全身骨头跟泡了酸水似的发软。
“快七天。”
祁歇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这个回答仿佛是从喉咙里艰难挤出来一般。
原来不是过去了一夜啊……
盛婳有些恍然,她与系统的交谈还只是在刚刚,结果眼睛一闭一睁,七天都快过去了。自己身上该不会发臭了吧?
她咳了一声,又问:“医师怎么说?”
她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痛痛快快洗个澡。这一世,除了那几日和祁歇流亡在外,她就没这么久不洗澡过。
听到这话,祁歇眸光中仿佛有深切的痛意稍纵即逝。
他按捺住翻涌而上、将将堵住他喉咙的干涩,强自镇定道:
“毒素已解,皇姐如果配合,很快就能恢复好身体,下地走动了。”
什么?!
盛婳微微瞪大了眼睛,但想到系统不会诓她,她还是定了定神,打量起祁歇的神色,果然发现他隐藏在沉静外表下冰山一角的黯然神伤。
“你老实告诉我,”虽然早已有了答案,盛婳还是明知故问,缓缓启唇道:
“我还有几日可活?”
第83章 赐婚
看着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 祁歇动了动唇,莫名不想在这种时候再次欺瞒于她,他垂着头,终于还是说了实话。
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瞬, 盛婳漆黑的眼瞳便霎时间定住了, 失神般喃喃重复了一遍:
“……我还有两年可活?”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 像朵无处可去的云,让祁歇抓着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仿佛他就此一放开, 眼前这个人便会彻底离他而去。
他没有再出声, 房间里的气氛倏然变得缄默而凝重起来。
盯着帐顶看了半晌,盛婳才终于动了一动, 却是幽幽叹了口气, 道:
“好歹还有两年可活, 我该知足了。”
她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苦笑, 口吻却看淡了生死,仿佛在诉说着一件令她十足庆幸的事:
“其实在那支箭射过来的时候, 我隐隐猜到它不简单, 初时还以为自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能有如今这样的结果, 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祁歇紧攥着她的手,脸上满是痛苦:“都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他没有早些排查出那些乱党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 如果不是他被那声东击西的伎俩短暂蒙蔽了双眼, 如果不是他那夜非要跟她一同回公主府, 宿五或许不会因为他的到来而过早暴露, 那支箭也不会趁乱射出……
可现在说什么都是为时已晚。祁歇不想为自己辩驳,也知道言语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无力。
“怎么又成了你的错了?谁都不想发生这种事。”盛婳脸上泛起一阵无奈的神色:
“就像我, 我也没想到……宿五竟然早就对我有了背叛之心。”
提起这个如今在地牢里生不如死的影卫,祁歇的眼中便闪过深寒的意绪:
“宿四于他有救命之恩。”
短短一句话,就解释了他反水的由来:宿四和阿奚被盛婳不声不响地赶出了府,连个像模像样的由头都没有,概因盛婳对此也没有多作解释,这才让宿五埋下了怨恨的种子,轻易叫人钻了空子。
“原来如此。”
盛婳恍然,看着祁歇的神情,她心知宿五不会好过,便也没有出声询问他的情况,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