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缄默终止了对话。盛婳知道他听得进去,只是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受。
她下了祭台,看了一眼他剐蹭了些许泥土的衣角,知晓他一定是马不停蹄、彻夜不眠地赶回来,于是道:
“走吧,我知道你也累了。”
祁歇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良久,凝滞的身形才动了一动。
到了寝殿内间,盛婳先去唤人准备了吃食,祁歇则独自一人去了浴池。
等他带着一身水汽回来时,盛婳守在桌前,已经等得快睡着了。
见他回来,她揉着眼睛,嗓音有些慵懒:
“快吃,待会儿要凉了。”
方才的博弈虽然没有明确决出胜负,但盛婳自觉她已经隐隐取得了胜利,便想着对他好一些,率先服这个软。
这一幕令祁歇眼神一动,乌沉的瞳孔中更加翻涌出深深的眷恋来。
但一想到这个人不能为他己有,祁歇的心脏又开始闷痛起来。
她就像一只无法甘心栖息在他掌中的蝶,一旦他想收拢五指,最终的结局要么就是这只脆弱的蝶死在他的手心里,要么就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她飞走。
他走过去,一个人默默用起已经有些凉意的饭菜。
而盛婳就在一边看着,她想等他一起睡觉。然而她实在困倦,慢慢地,沉重的眼皮又不自觉地沉落下去。
祁歇停下食不知味的动作,将她抱回了床上,盯着她看了很久。
最后,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串由红线拧结成绳再串起来的金铃,套在了她细伶伶的脚踝之上。
红衬白,仿佛是专门定做的精细物什,连尺寸都恰到好处。
金铃随着她翻身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掩盖在深沉冰凉的秋夜里。
第108章 亲密
或许是这几天白日里睡得有些久了, 半夜,盛婳因为一个噩梦心脏急跳,有种坠入虚空中的失重感令她猝然蹬了一下腿,瞬间清醒了过来。
寝殿里, 只余玄关处亮着一盏方便起夜的烛火, 四周静悄悄的, 黎明还未到来。
盛婳意识昏沉,慢慢转动了一下眼珠,发觉脖子格外的酸疼——前几日祁歇睡觉时只是将一只手臂虚虚环过她的腰间, 这会儿或许是与她闹了不愉快, 他心中的安全感格外匮乏,一手箍着她的腰, 一手绕过她的颈间, 以前所未有的亲密姿势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拢在怀里, 不让她溜走一般。
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 怕吵醒他,盛婳一动也不敢动, 但也由此盯着帐顶, 再也睡不着了。
她方才本想等祁歇用过晚膳之后再与他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但不知怎的, 竟然等睡着了。
盛婳有些懊恼。不过也只能等到天亮再说了。
睡不着,思绪便在脑海中漫无目的地游走, 想起方才做的噩梦, 盛婳的尾椎还残余着后怕的颤栗感。
她梦见自己成功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完成了收尾工作, 与不再轻易求死的祁歇告别之后, 启动空间链,正要动身前往现代世界时, 出了bug——她掉进了时空的缝隙里,再次醒来,魂灵又回到了那具存放在密室里的尸身上,而祁歇就在祭台中央,面无表情地看着浑身缠绕着红线的她。
他轻而易举地一拉,她就跟断了线的纸鸢一样,从洞口直直坠进他的怀里。
或许是她最近压力有些大了,这个梦正好抓住了她心防的漏洞,无形之中放大了她的焦虑。
哪怕从梦境中挣扎出来,那种无法控制的坠落感也仍然清晰得像是真实发生过一般。
想到这里,盛婳突然记起自己惊醒时蹬的那一下腿,似乎伴随着一点微弱的铃铛声响。
她用脚踝蹭了一下柔软的绸被,这才发现那里不知何时被绑上了一条串着铃铛的细绳。被人牢牢锁在怀里,她不方便动弹,只能隐约感觉到它的轮廓而已。
是祁歇送给她的吗?
近乎无光的黑暗之中,盛婳眨了眨眼,心口传来涨热的意绪,方才做噩梦时的惊悸也好似被这个礼物安慰了一样,乖顺地平息了下来。
她忽而抬起头去,循着那双薄唇轻轻亲了一下。
然后,她就感觉到头顶匀长的呼吸骤然一屏。
……原来这家伙没睡啊。
盛婳当机立断闭上眼睛,装出熟睡的样子。
什么偷亲?没有的事。她才不想被抓包呢。
被窝被两个人的体温烘得暖呼呼的,盛婳兀自等了一会儿,没动静。
心里正纳闷着他刚刚停顿的呼吸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便突然感觉到有温软的触感如淅淅沥沥的春雨一样,带着缠绵的吐息,落在她的额间、眼睫、唇上……与她鼻尖对着鼻尖,密不可分。
他的发丝也仿佛不甘寂寞、要参与作乱似的,随着他的靠近,轻挠着她的脸颊。
被这阵痒意逼得不得不睁开眼睛,盛婳伸出手抵住了他还想向下的唇,倒打一耙道:
“好啊,半夜不睡,搁这折腾我是吧。”
祁歇被她捂着唇,也不反驳,从喉咙里应出一声沙哑的“嗯”:
“我可以继续吗?”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钻入耳中,令神经末梢流淌过一阵酥麻。盛婳恍惚觉得,他是在勾.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