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歇被憋得通红的眼尾适才消下绯意,又因为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而重新染上赧然。
这一套折腾下来,在能够正常呼吸的这一瞬,他没有立刻挣开她的手,而是慢慢地、有些疲惫地在床边坐下。
随即,看着沉睡的她,鬼迷心窍一般,牵过她的手放在颊侧。
他垂着眼睫,极尽留恋地在她的手背上轻轻蹭了一下。
在这深夜里,仿佛被遗弃的小狗在可怜巴巴地祈求主人的垂怜,又怕天一亮很快会被无情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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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熹微的晨光射穿薄雾投入帘帐,温柔地照在盛婳的脸上。
记着今日事务繁忙,盛婳又是不情不愿地起了个大早。
极为艰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勉强让浑浑噩噩的大脑找回正常人的神志,盛婳清醒过来的第一想法是:
赶紧让祁歇登基!她实在受不了这起早贪黑的日子了!
想到祁歇,盛婳才反应过来他睡在外面,于是赶忙下床。
一动她才发现,自己手里正揪着好几根乌黑的头发:……
不是吧?难道她昨晚做梦梦见头上长虫了?
由于有上辈子为政务操劳得掉了大半头发的噩梦,盛婳这辈子相当爱护自己的头发,闲着没事干的时候还会数自己一天掉几根,如果比前一天少哪怕一根都会开心不已。
此时见手上一下子多了好几根流离失所的头发,盛婳兀自心痛了好一会儿才将它们丢掉。
她下了床,春舟正好在此时进来,帮她梳妆打扮。
“公主,我出去给你拿点吃的。”
“好。”
春舟出去了。
盛婳绕过屏风,却见祁歇已经醒了,正坐在小榻上整理袖口。
盛婳有些不好意思:“我刚刚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也许是刚睡醒的缘故,祁歇微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
“那就好,”见时候尚早,盛婳又寒暄了一句:“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祁歇仍是言简意赅。
盛婳脸上带了些许怨念,随口说着:“看来昨晚蚊子都跑我那边去了,半夜总感觉有东西在骚扰我的脸……”
祁歇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
盛婳觉得他的眼神很有些深意,再细看,却发现他眼底乌青,分明不像是睡得好的样子,讶然一瞬,脱口而出道:
“你昨晚没睡好吗?都有黑眼圈了。”
“什么是黑眼圈?”祁歇疑惑道,但心里已经有些习惯这些年来她时不时蹦出一两个他听不懂的生僻词。
“额……”差点忘了古代没有这个词,盛婳重新斟酌了答案:
“就是‘目黯黑’。”
祁歇闻言,眼珠微动,看向一旁的铜镜,上面映照的自己果然看上去神色憔悴。
盛婳还在担忧地望着他:“是不是失眠了,不如叫宿二给你看看吧?”
不怪盛婳这么紧张。上辈子她当女帝的时候,困扰她的不仅有每日大把大把掉的头发还有彻夜难眠的问题,因此她比谁都清楚失眠对一个人的精神状态打击有多大。
特别是祁歇马上就要当那累死累活的皇帝,盛婳更加担心他会过早地出现这些身体问题。
“不用了。”祁歇转过头来,对着这个昨晚让他几乎睁眼到天亮的罪魁祸首,心里有些甜蜜的无奈:
“我在马车上补个觉就好。”
盛婳点点头,看了一眼祁歇昨晚睡的小塌,一拍脑袋:
“怪我!昨夜回来得太晚,忘记差人给你换个大一点的床,你一定是睡不习惯才失眠的吧。”
祁歇不好另找借口,便就这样顺从地点了点头。
盛婳顿时有些没照顾好小孩的内疚:“待会你避开人烟先上我的马车补觉,我让宿一……”
正说着,营帐外便传来宿一的通报:
“启禀殿下,郭大人称有要事需同您商议,说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第37章 做梦
盛婳抹了把脸, 烦躁道:“让他等着。”
她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无非就是发现盛浯不见了,想让她加派人马搜寻。
盛婳又耐下性子,嘱咐祁歇道:
“我还有要事在身, 总之你好好休息, 在你登基之前, 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的。”
祁歇长睫低垂,闷闷地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其实一直都不敢对盛婳说起自己的自私——比起她整日在为他登基之事忙得头昏脑胀, 他更希望她能多陪陪他。
或者, 哪怕只是让他待在她身边什么也不干,只要能形影不离地相伴她左右, 他也觉得甘之如饴, 甚至一天的时间都愿意这么消磨过去。
可偏偏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他。而现阶段他能做的事也只有等待和配合。
这便更加衬得他此时此刻的想法不切实际, 幼稚又天真。
难怪她总是把自己当小孩子看待啊。
祁歇心想, 无声苦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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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事营帐外。
“什么!你说世子不见了?”
盛婳瞪大眼睛,佯装震惊担忧的模样, 一贯从容不迫的面具在此刻化作齑粉, 连声音都比平时拔高了两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