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昨日事出突然, 前去围场排查的士兵们也被紧急调回营地,等到……等到下人回禀, 才发现原来世子殿下从围猎结束之后就没有回来过!”
负责围场治安的一个军官跪在地上, 战战兢兢地汇报完, 连大气也不敢出。
虽然盛浯这几年失了势, 受到的关注也少了很多,但毕竟还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世子, 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世子的失踪,的确是天大的失职,若是盛浯真出了什么意外,负责这些贵族子弟安危的军官就是被摘了项上人头也不为过。
盛婳急道:“有没有派多点人去找啊!山里暗坑多,或许是掉到哪处陷阱了……”
说着,盛婳看了一眼天色,脸上满是关心则乱的神情:
“不行,很快就要拔营了,回京时间耽误不得,本宫亲自去找!”
她这副既操心先皇丧事又挂念弟弟安危的模样,任谁见了也挑不出错来。
郭禀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位公主,心里想的却是:
程相已经倒了,世子也下落不明,且不说是不是这位他一直瞧不上眼的公主的手笔,他只想知道自己现在换个人追随是否还来得及……
“吁——!”又一个士兵骑着马从远处奔来,见到盛婳便立刻勒住缰绳,语带焦急:
“报!启禀殿下,属下在围场西边方向五里处发现了荣威世子的踪迹!但世子……世子似乎也是遭遇到了刺杀,属下找到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
盛婳听罢,登时露出一副得知噩耗、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可能!带我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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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盛浯中箭死去、脸色已经呈现青灰的尸体,盛婳像是被雷劈中一样,险些就要往后栽倒下去。
沈椼适时虚扶住了她:“殿下节哀。”
手指却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点了点她的背,暗示别演得太过夸张。
盛婳藏在衣袖里的手掐了一把自己的皮肉,拼命挤出两滴鳄鱼眼泪,随即便哭倒在尸体旁边:
“怎么、怎么会这样……只是一夜……”
两个亲人便就接连去世,换谁也受不住这打击。
在场臣子皆是一脸悲切哀痛的神色,至于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对于盛浯的死又是如何揣测的至少外表是没有看出来。
程言寒畏罪潜逃,如今当得群臣之首的右相赵松麟便首先站了出来:
“公主殿下切勿太过沉溺于悲伤,当务之急还是将陛下与世子的遗体移送回京,并着人彻查刺客一事。事务繁多,还望殿下保重贵体。”
“殿下节哀,保重贵体!”梁刺史立即高声附和道,随即在场的臣子们都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遍。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最重要的事赵松麟并没有提到——便是那个位置究竟交予谁来坐。这时候谁要是先急急提到了此事,罔顾前面两具未寒的尸骨,那才是真的犯了大忌。
而这件事也确实只有等到回了京才能正式开始商议,不管在场众人心思几何,马上拔营离开的确都是他们迫不及待之事。
盛婳嚎完丧便做一副强撑的样子踉踉跄跄站起来,脸上泪痕未消:
“诸位大臣言之有理。传本宫命令,封锁围场,闲人勿进,由大理寺卿范嵘彻查世子遇刺一案,其余人即刻起随我拔营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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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啪——”
车轮碾过枯枝,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走在铺满金灿余晖的林道之上,兵将打马跟随。车队的后方由于承载着众多杂物和两具沉甸的棺椁,马儿们不堪其重,时而发出长长的嘶鸣。
在队伍中央,一辆车身为黑楠木所制的马车低调而雅致,车盖四角悬挂着的车铃随着旷野的秋风发出空灵而飘渺的声响。
赶了大半天的路,醒来发现自己睡在软床上的盛婳:“……”
看着祁歇抱剑坐在一旁困倦地垂着头打盹,挺括的少年身躯随着马车的颠簸左右晃动,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原本,她是要让祁歇在这马车上好好补个觉的,但他突然说要给她按摩一下肩膀才肯睡。
正巧这几日赶路骑马累得腰酸背痛的盛婳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按着按着,她就被按到了床上……
不是,打住。盛婳及时掐断了脑子里奇怪的走向。
真实情况其实是因为祁歇按得太过舒服,加上她起了个大早实在缺觉,这才忍不住睡了过去。
最后一眼朦朦胧胧的印象里,是祁歇轻手轻脚帮她脱去了鞋子,将她放平在这马车里唯一的软床上,随后她便一直不省人事到现在。
口口声声要让人家补觉,结果自己占着床睡得跟猪似的盛婳:
好、尴、尬。
她深呼出一口气,唤醒了祁歇,见他眼睫如蝴蝶振翅般抖动一下,缓缓露出那两颗冷沉的眼珠,尚且迷蒙的困意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呆,很好拐骗似的。
“祁歇?”盛婳放低了语调,跟哄人似的:
“来床上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