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歇仍怔忪着。
他其实并没有阖目多久,但不知是不是小憩前盯久了盛婳的睡颜,思绪纷飞,在这短短的睡得极不安稳的时间里,他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在那个梦里,他好像回到了昨晚盛婳拉扯着他头发、使他的脸被迫贴近她的时刻,几近交迭的距离让克制的情愫不断疯涨,明目张胆地冲击着他的理智。
这一次与现实不同的是,他没有再退开。
而是在梦里没有犹豫地、循着那娇软的红唇径直亲了下去。
回忆到这里,再对上面前梦境的主角,祁歇浑身僵硬,脸色也如被泼上窗外浓艳的晚霞一样从颊侧一路爆红到耳根。
盛婳见他一副表情呆愣、却红透得仿佛要冒出一阵阵热气的面容,疑惑道:“怎么了?”
祁歇堪称慌乱地避开她凑近端详的脸,动作几乎算得上是狼狈:
“……没什么。”
车帘晃荡,光影斑驳,他偏过去的侧脸明明白白写着“我有心事”四个大字。
盛婳发现她最近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了,但她没有三推六问的习惯,索性不作他想,收回了目光:
“离上京还有两个时辰的车程,你上来睡吧,我已经睡饱了。”
祁歇拒绝道:“不用了,我不困。”
盛婳哼了一声,故意夸大道:“还嘴硬呢……黑眼圈都重成什么样了?”
祁歇此时脸上的绯意也消退大半了,闻言面色闪过一丝古怪,低声道:
“黑眼圈很丑?”不然她为何老是提起。
他原本并不重视自己的皮相带给其他人的观感如何,但架不住盛婳一直以来都喜好风姿隽爽、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在渡潼时每次上街都要盯着心喜的少年郎看好久,察觉到他的注视她才会移开目光,道一句“没我家阿歇好看”。
若是脸上出现了什么瑕疵,是不是会惹她不喜……
盛婳:?这什么关注点?
实在不理解他跳脱的关注点,她一口咬定:
“对,你再不睡觉就会变成熊猫。”
“熊猫又是何物?”
“呃,就是食铁兽。”
祁歇于是想起之前同她一起看过一本异志怪谈,上面的确记载有这种生物的画像,脸盘雪白,耳目黯黑,如此说来她的形容确实贴切。
他对与盛婳待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记得很是深刻,也记得她无意中呢喃出的每一句话。
记得当时她还说……说它“好可爱”……
祁歇的耳根又悄悄红了。
这一次他没再与她争论,乖乖脱下鞋子躺上了床,发烫的脸对着车壁。
柔软的绸被里满是上一个人的兰花香气。意识到这点,他停滞了一瞬呼吸,随即上瘾似的无声嗅闻着。
都是她的味道……好喜欢。
盛婳看着祁歇黑亮的后脑勺,见他自觉,心想一句“黑眼圈很丑”杀伤力还挺大。
这个年纪的少年,想必都是爱臭美的吧?阿奚也不例外,每当她送些什么好看的配饰,也爱往头上身上挂,然后再展示给她看,天天爱不释手的样子。
这样想着,盛婳便觉得祁歇的反常又变得正常起来。
她几乎已经想不起来上辈子他冷漠无常、不近人情的模样了。
这是不是说明这辈子的他被她养得很好?所以他才会主动关注这些表面之物,也会诚实地询问她上辈子他从来不会在意的一些旁人的看法。
盛婳思维发散了一下,觉得很是欣慰。
祁歇是真的累了,这个车厢里满是他安心的气息,如今这张床上更为浓郁,他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盛婳则一边挑着小几上的糕点吃,一边看着窗外行经的景象。
“公主……”马车慢悠悠停下来,随后外面传来宿一惊疑不定的、刻意压低的声音:
“前面好似有一具人首分离的死尸。”
第38章 安慰
谁、谁又死了?
乍然听到这句回禀, 盛婳第一想法只觉得这真是个多事之秋,熟到开裂的果子没见着几个,各种死法的尸体倒先见了好几具。
她看了一眼身后没有反应的祁歇,轻手轻脚下了马车, 准备去查看一下情况。
走到车队前方, 沈椼已经在那里了, 看到她便神色复杂道:
“是程言寒。”
盛婳:!
天空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借着昏黄的暮色,她看到路中央满地的鲜血, 和那诡异分离的一头一身。
……看一眼都要做噩梦的程度。
在场围观的很多官员都是文弱书生, 平日里都是跟案牍打交道,乍然见到这种血腥场面已经有人忍不住吐了出来, 年纪大一点的官员更是直接背过身去, 不忍再看。
盛婳也移开了目光, 脑子里疯狂运转:她原本不急着杀逃跑的程言寒, 一是大局已定,他难以东山再起;二是她有系统的定位, 抓到他是迟早的事情。
可没想到会有人替她出了这个手。
杀他的会是谁呢?这样明晃晃地将尸体摆在路中央, 看上去好像是挑衅示威的把戏,但仔细深究就可以发现这个时机点出现得十分巧妙。正是朝廷要将程言寒捉拿归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