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婳已经试探出这位是个好拿捏的软性子,而且她心底里对这位迫于强权的柔弱女子有些怜惜,因此开始不遗余力地释放善意。
“谢公主殿下。”
预想之中的刁难没有落下,李青璇的语气轻松了许多,看向这位公主的眼神也多了一分亲近。她也看出她并不是那种嚣张跋扈、赶尽杀绝的性格。
这样的人,想必即位之后会留她一条命吧?如果她的孩子活不了,对这位公主没有威胁了,她是不是有机会被放出宫去?
李青璇无不希冀地想着,看向盛婳的目光更是多了一分热切。
对上这双与碧绿荷叶上的露珠一般澄澈的眼眸,仿佛一眼就能猜透她的想法,盛婳却没有顺着她的意,而是郑重其事道:
“李姑娘,我希望你能尽快养好身体,把这个孩子平安地生下来。”
李青璇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去。
她也是来推她入火坑的?
“孩子月份已大,不要寄希望于他能胎死腹中,那样的话你也会活不了的。”盛婳解释道。
李青璇并不知道在自己发愣的间隙,盛婳已经让系统扫描了一遍她的身体:
胎儿已经进入围产期,母体却营养久缺,羸弱不堪,很明显是经常绝食的结果,这样下去只能是一尸两命。
古代可没有现代世界先进的引产技术,而且就算是在现代世界,七个月大的孩子想要打掉也会有很大的生命危险。李青璇想通过这样的方法让胎儿生命枯竭,殊不知这同样会害死她自己。
但好在她底子不错,如果能及时养好身体,给足营养,顺利分娩的概率能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这是系统给出来的确切答案,所以盛婳才会多嘴这么几句。
这个孩子如果顺利存活下来了,不仅能救下李青璇,教好了,也会是天韶国的未来。
“你放心,只要你不受奸人所惑,安心待在宫中,我不会对你和你的孩子如何。”盛婳做出了保证。
话音刚落,空气静默了半晌。
李青璇扯了扯唇角,惨淡一笑:
“安心待在宫中?你们上等人说话真是冠冕堂皇,可有问过我这个平民愿不愿意?”
她指着殿内盛瓒的棺椁,看上去十分平和的面容在此刻突然间变得狰狞:
“我真恨我当时不该舍身相救,一个善举竟换来他恩将仇报,将我日夜囚于宫中,如今身上还怀着他的孽种不得解脱,你知道我有多煎熬吗?这个孩子在我腹中一日我都感到恶心……都怪他,都怪他!你也是帮凶!你们姓盛的全都是……呜……”
盛婳及时捂住了她越说越大声的嘴,警惕地望了一眼殿外,好在玉白阶梯之下跪着的百官离得远,听不见这边的动静。
她抱住了失声痛哭的李青璇,像抚摸一个受伤的孩子,柔声安慰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委屈,如今盛瓒已经遭到报应,你的怨愤却无从发泄,这些我都知道,我也能理解。但请你冷静一些,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出了宫反而不安全。”
盛婳冷静地替她掰开了揉碎了讲:“现在你只有把孩子生下来才能活下来。但如果你要出宫,你的孩子要怎么办?带走这个孩子,以后你走到天涯海角都会有心怀不轨之人紧追不放;不带走这个孩子,将来有一天身在宫外的你就会被当做拿捏这个孩子的把柄,你的性命仍然会受到威胁。不管怎么样,如今只有留在宫中才是对你最好的打算。”
李青璇捂着脸蹲了下去,泪水从指缝间溢出,盛婳也陪着她蹲了下来,双手仍环抱着这个哭得颤抖的女子,将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终于,闻着盛婳怀里那仿佛能令人瞬间安定下来的兰花香,李青璇抽泣声渐弱,慢慢平复了爆发的情绪:
她说得没错。自己现下能走的路也只有这一条。
可是……
李青璇泪眼朦胧地望着盛婳,脱口而出道:
“我可以相信你吗?”
“可以。”盛婳握着她单薄的肩膀,回以一个坚定的眼神:
“同样的,你也要相信你自己,不要再自暴自弃。没有任何东西比你自己的命重要,只有活下来,才有希望。”
“……好。”李青璇擦了擦眼泪。
缓过神来,她也同时感到讶异: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却莫名觉得这位公主身上有股难言的力量,让人不自觉地信服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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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得知儿子的死讯,盛萤便以抱恙在身为由闭门谢客,连盛瓒的葬礼都没有出席。
世子下葬的规格自然不能盖过皇帝,因此信阳公主府内仪式从简,连丧礼都不能风光大办,不能大肆送葬,甚至还要低调进行。
盛萤发泄痛哭一通后,整个人的状态越发阴晴不定。这两天下人们过得战战兢兢,生怕主人一个眼神扫过来,又有人会跟正堂之中摆放的世子尸体一样长眠。
秋夜萧索,树影婆娑,廊下也覆了一层清霜。信阳公主府内一片死气沉沉,盛萤依然守在盛浯的棺椁前,形容枯槁,憔悴不堪,醉眼犹带湿意,酒瓶零散一地。